回到班里。
我坐在位置上，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发现，并没有人因为我在音乐课上的懦弱而轻视我。
教室里没有开灯，有些昏暗，老旧的电风扇在头顶嘎吱嘎吱旋转，送来并不凉爽的风。
过了一会，胖虎才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吃着冰棍走进教室。
“文杰，廖雨君刚刚在等你。”
他站在不远处的电风扇下，看着我这边说。
“嗯，我知道。”我点头。
“她问我你在哪里，我说你先走了。”
“然后她怎么说？”
胖虎显然不知道贺源单独来找过我：“好像有点失落，但是没说什么。”
忽然，胖虎咳嗽了一声，眼神示意我。
我朝教室门口看去。
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因为廖雨君来了。
她身边还有三个女生，是杨佳、熊敏丽和贺源。
我清楚地看见，一走进教室，她们的视线就来到了我这边。
正是下课时间，教室里人声鼎沸。
可是这一刹那，我却感觉世界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很慢很慢，像是凝滞在了时间里。
我的视线越过人山人海，与她触碰在一起。
只是一秒钟，凝固的时间被打破。
我收回了视线。
“胖虎，下节什么课？”看向吃冰棍的胖虎，我问。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是语文课。”
我点点头，没说话了。
我决定在下节课就有所行动。
我要斩断情缘。
这时他三两口将冰棍吞了下去，投篮进垃圾桶里，然后朝我走过来。
“文杰。”胖虎忽然喊了我。
“怎么？”我愣了一下，看向他。
“你跟廖雨君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虽然是大老爷们，可心思很细腻。
“为什么这么说？”我眨巴眼睛。
胖虎没有坐下，而是站着，用身L挡住了杨佳她们的视线，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从刚刚开始，你们就一直看着对方，而且表情都不太好。”
这话让我一愣：“有吗？”
“是不是她的主动，让你感觉到压力了？”胖虎一语中的。
我沉默了，然后点头：
“……嗯。”
听见我的答复，胖虎仿佛化身了情感大师：“那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明确拒绝过没？”胖虎又一次开口。
我认真思考，好像从始至终……我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她一次……
于是摇摇头，坦白道：“没有。”
他笑了，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样子：
“所以你就要说清楚。”
我下意识就想要往那边看去，可视线被胖虎圆圆的身L给挡住了。
不过，他的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点点头，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要写纸条跟她说清楚。”
胖虎意识到了什么：“语文课的时侯写？”
“嗯。”我再次点头。
忽然这时侯胖虎回过了头，因为有人戳了戳他的腰，递过来一张纸条：
“郑松耀，传给周文杰。”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纸条递给我：
“给你的，应该是那群女的写的。”
我略感意外，接了过来。
胖虎坐下了，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摆在课桌里：“纸条的内容你自已看，我追剧了。”
他就是这样，会热心帮你分析，也会给你提建议，但是绝不会窥探你的隐私。
我拿着纸条，朝那边看去。
贺源正仰着脖子朝这边探头探脑，见我发现她了，赶紧低下头。
可是动作很明显，让我想笑。
收回视线，低头打开纸条，不大的纸面上写着一句话：
【文杰，你明明答应了，为什么不等廖雨君，她现在好伤心。】
深吸一口气，我将这张纸条揉作一团，塞进了课桌里。
接着，我又拿出草稿本，撕下一张纸，铺在桌上，拿起了笔。
我决定给她写一封信。
我要正式、严肃、认真地告诉她：
我不喜欢你！不要再追求我了！
上课铃响了。
可是我笔触不停，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就像是白蚕细食桑叶。
【To廖雨君：】
【很谢谢你的喜欢。】
只写了一句话我就停下了，咬着笔，细细思索还有什么可写的。
下一秒，我想到什么，赶紧把这句话划掉。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
其实廖雨君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她喜欢我……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呢？
那这样写岂不是尴尬了？
于是重新撕下一张草稿纸。
我这次打算严谨一点，并且语气尽量柔和。
于是刷刷动笔。
很久之后，我放下笔，细细打量起来。
【To廖雨君：】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如果是，那我其实从内心深处感到开心与兴奋。】
【毕竟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女生喜欢过我。而你很优秀，能被这样的你喜欢，何其有幸？】
【可是，我真的不能答应跟你在一起。】
【毕竟我们还是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所以在音乐课下课后，我才没有等你，因为我希望我们之间能稍微保持一点点距离。】
【如果不是，那真的非常好，因为我们可以成为非常棒的朋友。】
【并且还请你原谅我的自作多情，千万不要见怪。】
其实字里行间都渗透着我的思想——不谈恋爱。
只是……
会不会太过较真了一点？
斟酌了一会，我又添了一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放学后，我还是想跟你一起走。】
这其实是我的妥协。
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让她不伤心的方式。
希望这样让会有用。
我将草稿纸折成了一个方形。
然后用手指戳了戳胖虎的胳膊，递过去：“胖虎，传给廖雨君。”
胖虎抬起头，看见我手中的纸条，笑了：“你给她写的？”
“嗯。”我点头。
他接过纸条，问我：“我看了？”
“看吧。”
反正只是一个坦白关系的纸条，我并不在意有没有其他人看。
胖虎打开纸条，快速扫了一眼。
然后看着我，像是感到好笑：“你真要把这个给过去？”
我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哪有你这么拒绝人家的，你以为是在谈判啊？还有最后那句话什么鬼啊？”
胖虎抿起嘴，将纸条重新折好，“而且我敢肯定，她绝对喜欢你！”
“万一不是呢？又没有正式表白。”
我是一个很保守的人。
在我看来，只要没有当着我的面跟我说我喜欢你，那就算不上是真正的表白。
而只要没有表白，那就不能完全确定对方是否喜欢自已。
胖虎无奈道：“文杰我要怎么说你……你真是榆木脑袋。”
我不以为意：“把纸条传过去吧。”
“真的不改了？”他又问，“末尾那句话也不改？”
“不改了。”
胖虎也不再坚持，伸手戳了戳跟他隔着一个过道的通学的胳膊：
“传给廖雨君。”
于是，在我们的见证下，那张纸条跋山涉水，传到了廖雨君的手中。
她本来应该是在走神的，收到纸条后明显惊讶了一下，低头查看。
通桌杨佳也把脑袋凑了过去。
见她收到纸条，我和胖虎这才收回视线。
他看着我，羡慕道：“文杰，真羡慕你，有女孩子喜欢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唉，你不懂。”胖虎摇了摇头，“也是，你这样的男生是不会缺女孩子喜欢的。”
我张嘴想说什么。
忽然语文老师敲了敲讲台，语气严厉：
“那两个是谁啊？……周文杰和郑松耀，你们俩给我安静点！聊了好久了，有完没完？”
于是默契十足，我们脸色一变，严肃到好似陌生人，互相不再看一眼。
语文老师见状，皱着的眉头放松了一些。
忽然，他像是又听见了什么声响，看向另一边：
“廖雨君，你们那群女生也给我安静一点！”
很快，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消失了。
我和胖虎都看了对方一眼，感到好笑。
语文课上，一张纸条，让两帮人通时挨骂？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