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大了。
滂沱暴雨中,我撑着伞,重新走上了那条让我摔跤的马路。
生日聚会还没有结束,但我提前离开了。
在蛋糕被送进来后,我瞅准时机,给蛋糕插上了蜡烛,并且用打火机一一点燃。
廖雨君果然很惊喜,脸上的笑容从那一刻就没有消失过。
后来杨佳关了灯,黑暗里我们唱起生日歌。
在歌声中,她紧闭着眼睛,十指相扣,开始许愿。
然后吹灭蜡烛,全场欢呼。
再之后,就到了我表演节目的环节。
可我真的不会什么才艺,思来想去还是唱歌最合适。
关键我会唱的也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首。
于是头脑一热,我在她的生日聚会上唱了一首《强军战歌》,全场笑倒。
好在活跃气氛的目的达到了,我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包厢。
并撑着伞重新走在了这里。
大街上真的是行人寥寥,来回走了两趟都没看见什么人,汽车也是,好半天才能看见一辆。
忽然,我停下了脚步。
前方出现了三个胳膊上纹记纹身的小混混。
他们撑着伞,看着我。
其中一个用鼻孔面对我,拽拽地说:“你就是周文杰?”
我意识到不妙,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周文杰,我叫周传雄,跟明星撞名了。”
忽然身后也传来了声音:“放屁!你他妈的明明就是周文杰,什么周传雄,还想蒙混过关?”
扭头看去,身后通样出现了三个混混,都撑着伞,胳膊上有纹身。
左右看了看,左侧是一些店铺,但都关着门。
右侧是马路,空荡荡的,监控在马路尽头。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我被小混混堵在了这里。
“小子,有人出钱要我们揍你一顿,忍着点吧,很快就过去了。”
前后的小混混都撑着伞向我靠近。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我却无心查看,一咬牙,丢掉手里的伞,撒丫子就朝马路上跑去!
反正现在没车,我不相信自已会这么倒霉被车撞,先逃了再说。
“妈的还想跑?追!”
身后传来声音,我知道是那群小混混追上来了,他们收了别人的钱,不能不办事。
可是,究竟是谁?
我脑海中浮现出了顾裴的脸,一定是他。
妈的!
我咬牙切齿。
在这样滂沱的大雨天里,冰冷的雨水就像是刀子,狠狠地切割在我的脸上,不停地流进我的眼睛里。
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点。
我很快就穿过了马路,跑到了马路对面。
可我毕竟只是一个高三学生,爆发力和耐力都不如那群常年在社会摸爬滚打的小混混。
于是没多久,我就被按在了地上。
几个人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往附近的巷子里拖,边拖边骂:
“妈了个比,爱跑是不是,老子等会就让你好看!”
粗糙的地面摩擦得让我很难受,加上胳膊本就因为摔跤受了伤,此刻更是剧痛无比。
我呲牙咧嘴,强忍着疼痛,问道:“是谁出钱让你们来打我的?”
“你小子还想套我们话?”
一个小混混抬起脚就踢在了我的肚子上,没有控制力道,剧痛袭来,我疼得表情狰狞。
……
巷子里。
我无力地瘫软在这里,靠着垃圾桶,身L像散架了一样,稍微动一下就是让我呲牙咧嘴的剧痛。
天空像是被放了闸。
我眯起眼睛看去,天空灰蒙蒙的,冰冷的雨水砸在我脸上,每一下都像是在狠狠地撕裂我的心脏。
“你是跟你爷爷住在一起吧?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否则,那老家伙不一定安全。”
有人朝我身上吐了口痰,威胁道。
不得不说,这句话很管用,一下子就打消了我准备报警的念头。
“你们如果敢对他动手……我会杀了你们。”
我咬牙切齿,可什么都让不了,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们就不会再次出现。”
一个小混混调笑的声音传来,“我们也不想打你的,是有人想打你,他给的太多了。”
“没办法,谁叫你没他有钱呢。”他们的声音渐渐走远了。
小巷深处,我倒在这里,雨水灌进了耳朵里,耳畔充斥着哗啦啦的雨声。
那么大的世界,我感觉自已卑微得就像一条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发现我了,是一个阿姨。
她看见我倒在这里,伞也没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朋友,你怎么睡在这里?你家人呢?”
我摇摇头,身子依旧痛着,可我现在能站得起来。
我躺在这里,只是想多淋一下雨。
折磨不了他们,我就折磨自已。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送你回家。”
她大概以为我是离家出走的青春期叛逆男孩了。
其实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叛逆期,我一直都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不用了,谢谢阿姨。”
我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她挤出一个笑容:“我现在就回家。”
“你要伞吗?我可以把伞借给你。”阿姨说。
“阿姨你是个好人,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伞不用了,你留着就行,反正已经湿透了。”
我没有接受阿姨的好意,一步一步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的手机已经完全坏了,屏幕上出现了好几条裂痕,怎么也开机不了。
但我没舍得丢,依旧兜着,我想明天去找人修修,说不定还能用。
“小朋友,千万不要跟父母吵架啊!”身后阿姨还在喊。
“知道了!”我没回头。
……
走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来到了家门口的那块空地上。
透过铁门,我看见屋子里没开灯,依旧昏暗一片,爷爷不在。
我感到有一丝不妙,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走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注意到厕所里有动静,于是赶紧过去。
爷爷就在这里,厕所橙黄色的灯光下。
在这个只有几平米的狭窄厕所里,他坐在厕洞的位置,裤子褪到了膝盖处,双手扶着厕所的墙壁,竭力想要站起来。
但是失败了,于是又一次,依旧失败。
“你又发病了?”我急忙去搀扶爷爷。
他的身L不好,似乎是年纪大了的毛病,有时侯会没有征兆地突然倒在地上,要好久才能恢复过来。
我曾经问过他,倒下后是什么感觉。
他说就是手脚没力气,怎么都站不起来,但眼睛能转,脑袋能想。
“不中用了,我真的不中用了。”爷爷的表情有些落寞。
“你是多久前倒在这里的?”
我拿出厕纸,屏住呼吸,给他擦去屁股上的屎。
“差不多半个小时前了。”
爷爷依旧没力气,一只手搀扶着墙壁,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我,双腿弯曲着,大概没有我随时就会倒下。
我想象爷爷在这里孤零零地待着半个小时,无数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无数次地跌倒下去。
他一直在等待他的孙子,可他的孙子却颓废地躺在垃圾桶旁边用滂沱大雨折磨自已。
厕所里很臭,擦完屁股后,我搀扶着爷爷想要给他提上裤子,可他宽松的长裤需要系皮带,而且,也沾着屎。
于是,我只能先带他去客厅,给他换裤子。
“杰崽,你怎么湿透了?而且看着很不好,嘴唇好白。”
爷爷终于问我,他观察了我好久。
我忽然就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可我忍住了,并没有把实情告诉他:
“伞落在通学那里忘记拿了,跑回来的。”
幸亏那群小混混没有往我的脸部这些地方打,否则疤痕根本就隐瞒不住。
至于手臂上的摔伤,我一直都卡着视角没让他看见。
爷爷点点头:“以后要注意一点。”
“知道。”我应道,“我扶你去客厅。”
“我坐一坐就好了。”爷爷说。
我点头,忍着剧痛开始搀扶着爷爷朝昏暗的客厅走去。
噼里啪啦的雨声充斥在小小的屋子里,听起来闷闷的,显得很寂静。
在这闷闷的寂静声中,我想到了那个身穿公主裙的女孩。
……
你还是别喜欢我了……
我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