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林无忧脱口而出,脚步不由得退后半步,看着座上男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惧。
李郢承这才发现,自己的玩笑,将眼前女子吓得不轻。
他起身,躬身抱拳,认认真真行了一礼,才道:
“是在下唐突,请林小姐恕罪。”
林无忧看着李郢承行礼,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清了清喉咙,她屈膝抱拳回了一礼,道:
“军中没有什么小姐公子,属下只是一名下等兵士。”
她抬眸看着李郢承道:“能够为名将做兵,是属下求之不得的幸运。”
李郢承闻言,笑了笑,面容恢复往日和煦不惊的神情,对林无忧说:
“此战将了,本将不日便要收阵回京,待到那时候,再跟小姐赔罪吧。”
林无忧略一颔首,行礼退出营帐。
李郢承看着垂下的帐帘,眸色难测。
他回身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缓神,对主榻之人道:
“秦兄既然醒来,也不必假寐了。”
秦大川睁眼,只是头微微挪动,便觉得天昏地暗,一阵剧痛。
“重伤,刚刚医官才止血上药。切莫妄动。”
李郢承闻言,睁开眼看着秦大川,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这医官,是女娘?”秦大川张了张嘴,只觉得口渴。
“是。”
李郢承并不解释,只起身为秦大川倒了杯水,坐在榻边,耐心的助他饮下。
“秦某倒是未听闻将军喜好女色。”
秦大川是江湖莽汉,一手大刀耍的虎虎生风,望者生畏。
他多年混迹匪寨,助恩人收缴武器兵械,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匪气。
如今面对李郢承,饶是有心注意言辞,还是带了许多江湖糙话。
李郢承也不恼,手上喂食的茶水也无甚波澜,语气淡淡的道:
“的却,不近女色。”
他补充道:“出来平叛前,刚刚完婚。”
“哦?”
秦大川咽下茶水,咧嘴笑着道:“那倒是秦某的罪过,让将军夫人,独守空房了。”
李郢承看着秦大川喝完茶杯内最后一口水,起身将茶杯放下,回道:
“秦兄不必愧疚,她倒也未必寂寞。”
秦大川听得糊涂,还要再问什么,想到方才的女娘医官,又偏头看着李郢承背影,打趣道:
“可是我怎么看着,将军倒是对方才的女娘,颇具好感?甚至想就在身边,亲自上药?”
李郢承转身,看着秦大川,点了点头道:
“方才的医官……就是本王的夫人。”
秦大川卡住,本就圆又圆又深的眼睛瞪的老大,他结结巴巴的对李郢承道:
“夫……夫人?”
李郢承不语,看着秦大川的窘状,也不再解释。
“对…对不住……”秦大川说着就要起身谢罪。
“秦兄。”
李郢承上前扶住他,语气并无变化的道:
“莫动,你伤势过重,是我疏忽了,未能早一刻解救兄弟们。”
秦大川闻言,更是又羞又愧,连连摇头道:
“将军哪里的话,是秦某执意要还大当家的这条命,没有听从将军劝告……还害的将军,和几千甲卫兄弟赴死救我!”
李郢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情绪莫再起伏,口中劝道:
“秦兄侠义,一饭之恩以性命相还。
可是如今的天下,寇多而侠少。像秦兄此等侠士,更应该珍重性命,报答百姓,平乱正纲。”
“是!”
秦大川目光坚定,语气坚毅的道:“将军英名在外,如今又救我等兄弟性命,如再生之主!从今往后,我等,以将军马首是瞻!”
李郢承看着秦大川,回身抱拳道:
“如今济州未稳,我实在忧心,可是京都事忙,家父传信速回,身为人子,不敢忤逆……”
“将军放心!”
秦大川努力撑起身子,低头行礼道:
“秦某不才,愿率领余部镇守济州,万死不辞!”
李郢承回礼,正色道:
“今日托君以济州,来日定报君以社稷。”
………………
林无忧回到军医所的军帐中,萧六儿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小祖宗,你可回来了!”
萧六儿走上前,接过医药箱,从上到下的检查着林无忧的伤势。
“你这是怎么了?”
林无忧被他看的心慌,退后一步看着他问道:
“出了何事?”
萧六儿见林无忧全须全尾的,不像是受到欺负或者责罚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
他瘫坐在空荡荡的通補边儿上,问林无忧道:
“尊贵的将军夫人,你抬眼看看,这军医所下等兵的住所……”
他抬手指了指四周,叹气道:“从这一刻开始,这可以容纳二十人的下等兵通铺,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什么?”
林无忧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本堆放兵士行囊的角落,此时已经空无一物。
“其他人呢?”
萧六儿直起身,对林无忧懒懒抱拳道:
“你去问问他们,谁还敢跟将军夫人同住?”
林无忧了然,定是李郢承的安排。
想想,倒也不过分。
既然身份暴露,于情于理,她也不该再跟男兵同住。
“那你呢?”
林无忧看着萧六儿一脸无奈的样子,问他:
“为何你还能与本夫人同住?”
萧六儿听到这里,脑子里就浮现出方才传话的黑甲卫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主子吩咐,萧公……哦,阿丙可以在此留下,伺候夫人日常起居,我等就在帐外守护。”
刚开始,萧六儿以为黑甲卫称呼他是“萧公子”,后来,越想越不对!
萧公……
这该死的,难不成叫他是“萧公公”?!
萧六儿抬头瞪着林无忧,咬牙道:
“阿零,你是怎么跟李家二郎说我的?!”
林无忧自然不知萧六儿的内心活动,如实回答道:
“还能怎么说,不过是我与阿丙自小同住同吃,并无不妥,他与我不会有男女之情云云。”
“你听听,你听听!”
萧六儿站起来,走到林无忧身边,恶狠狠的俯视着她,咬牙道:
“你这话,岂不是在说我不行!我就是个……是个!”
后头两个字他自己可骂不出来。
“什么不行?”
林无忧双眼无辜,看着萧六儿不晓得从哪里来的气恼,只觉得奇怪。
“林,无,忧,你给本大爷听好了!”
萧六儿叉着腰,对林无忧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
“本大爷只是不喜欢你,并非不喜欢女人!你跟我同住一屋,不会出事,是因为本大爷拿你没当女人!并不是本大爷不行!”
“我知道。”
林无忧不以为意,她本就累极了,身上伤口开始发疼,伤药未换,她可没心情看着他再发什么癫。
想着,林无忧伸手就要宽衣,为左臂上药。
“啊!!!”
萧六儿看着林无忧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更衣,心中更加崩溃受挫,拂袖转身离帐,口中还低声咒骂着:
“从今后,你是将军夫人,本大爷是男人!言行举止都给本大爷注意一点!别玷污我的名声!老子还要娶媳妇儿呢!”
林无忧听着萧六儿的咒骂,只觉得他神经。
可是这话被黑甲卫原封不动的传到主帐里,主座上那位却难得展颜,回了:“甚好”二字。
黑甲卫军营中都对这事儿口口相传,整个亲兵营中都对这位新夫人高看了几分……
跟随李家二将军多年,能让他们主子动用兵家谋略,处理人缘关系的女娘,军医所里头这位,可是头一个。
同样的消息,传回京都城中,在林相府和李家将军府也掀起不小波澜。
林无忌:“子吟这是……认真了?”
李冗老将军:“新妇离府,二郎怎不速速遣返?反而维护至此?荒唐!”
李家大公子,李乾元躺在床榻上,懒散的笑着道:
“老二这是铁树开花,知道心疼女人了啊?”
他把玩着手中葡萄,眼眸里尽是戏谑,看着脚边正在为他捏腿的丫鬟,笑道:
“海棠,是不是你不行啊……当年都脱了衣服,也没上去老二的床。害的爷还以为老二有断袖之癖……下半身不中用了呢!”
丫鬟怯生生的回道:
“大公子,奴家也只是听您的命令行事,二公子的事儿,奴家可不敢妄言……”
李乾元起身捏住丫鬟的下巴,凑上去咬住她的耳朵说道:
“伺候好本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丫鬟被又疼又痒的触感折磨着,浑身颤抖的说:
“奴家……遵命。”
不等夜里,李乾元顶着正午的太阳,大门敞开着,他却鸳鸯帐内乱戏,一只梨花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