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养你这么大,你今天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程家已经定好了吉日,就在三天后,到时候你就给老子嫁过去!”
恶龙般的男中音在时娴耳边咆哮!
犹如楼道里,邻居正在劈生火柴所发出来的声响。
野蛮粗暴而又目的明确。
“咚...咚...咚!”
一声接一声,一刀又一刀。
刀刀无情,狠狠地劈在时娴的心上...
时娴微垂下头,一双有神的大眼睛不留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她看向脚下。
是年久失修、已经被磨的翻沙的水泥地。
一旁的老式布沙发上,铺着三张钩针钩出来的毛线镂空花纹沙发垫,抻展的不带半点褶皱。
这沙发,是家里来了客人,才舍得请客人坐坐。
时娴从没坐过这张沙发,她的父亲时彦昌,是舍不得坐。
而时娴的继母,更是担心沙发会磨损,不让自家人坐上面。
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时婉容此时却端庄地坐在上面。
她还看到桌上放的报纸,上面清晰地写着:1985年。
这和自己记忆里还未出嫁前的时家一模一样。
她这是重生到了出嫁前?只有她重生么?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
她决定先按兵不动,不暴露自己,仍按照上一世的发展继续演。
“谁爱嫁谁嫁,我不嫁!”
时娴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直视时彦昌的眼睛。
一番话说得很平静,却充满力量。
她去世的亲妈给她订了娃娃亲,她是有未婚夫的,凭什么要她为了渣爹的利益牺牲自己的一辈子?!
而且她上一世在程家操劳致死,这辈子绝对不要再跳进程家这个火坑。
屋顶耷拉下来的那盏15w灯泡,拖拽着蛇皮电线摇摇晃晃。
忽明忽暗...
映照着此时暴怒不已的时彦昌,宛若一个红脸门神。
时彦昌一把将手上刻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的白瓷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茶水四溅,更是烫着了时彦昌的手。
时彦昌更气,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抬起手就想往时娴脸上扇。
“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就在这时。
端坐在沙发上的时婉容却站了起来。
她上前亲密地搀住时彦昌的胳膊,撒娇地说道:“爸~姐姐一贯是这样的,你可别气~”
说话间,她还瞪了时娴一眼,活像是在说,看你这个不孝女。
她可不能让时彦昌真逼着时娴嫁去程家。
“为了咱家能分房子,我愿意替姐姐嫁去程家!”
这话说得够不要脸,分房子跟她时娴又什么关系?
她在这个家连个卧室都没有。
时娴扬起唇角淡淡一笑,看来她这同父异母的妹妹也重生了。
她还记得时婉容上一世守了一辈子活寡,后来偷情还被抓,因为是军婚,进去坐了牢,最后在牢里悄无声息地死了。
看来她这是重生后,又羡慕程家给自己的所谓商业神话,想再一次抢这姻缘。
那她就趁势顺水推舟,如了她的愿。
让她好好去程家那负债累累的豪门过她那以为的好日子!
她朝时彦昌淡漠地看了一眼,“现在有人想嫁了,我回学校了。”
上一世时婉容就是仗着这对狗爹妈的偏宠,肆无忌惮地抢走了她已经去世的妈妈给自己订的娃娃亲。
而她,却被时彦昌因为钢铁厂要分房子,他要讨好上司,被逼着嫁去了程家。
那个负债累累,名声坏到根本娶不到媳妇的程家。
重生一世,时婉容还在抢,还口口声声都是替这个家。
自私的人重活一世,仍是个讨厌的自私鬼。
时彦昌瞪了时娴一眼。
“你给我站住!”
他这大女儿跟她妈一样,又犟又硬,跟块臭石头一样,根本不像他这小女儿,乖巧听话,肯牺牲自己的婚姻为他着想。
将心比心,那他就更得护着小女儿。
“不行,必须你嫁!”他用手指指着时娴说道。
时娴看着这一对父慈女孝,心里只想冷笑。
真是可怜自己的亲妈看人不清,被这渣爹哄骗,好好的厂长女儿不做,偏嫁给了这种人渣。
时婉容看着时娴脸上的冷漠,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她时娴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又有什么用,父亲的爱从来都是她时婉容的。
也只有她才能碰到重生这种事,手握剧本,所以程家,她必须嫁过去!
未来程家那泼天的富贵,那人人羡慕的商业神话,就都是她的!
想到这,她十分委屈地对着时彦昌说道:“为了姐姐!我就要嫁进程家!爸,你不用再劝我,我已经想好了!”
时彦昌心里对时婉容的愧疚更甚,越看时娴越觉得同样都是女儿,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时娴看着时彦昌脸上又露出了这么多年来常有的不满,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就让她再配合配合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妹妹。
“正好周家也来提亲了,我愿按妈订的的娃娃亲,嫁给周霁之。”
果然,一听到她的话,时婉容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对对,就是这样,嫁吧嫁吧,她就要看看时娴嫁过去穷困潦倒,守一辈子活寡!
“是啊,爸,那可是姐姐的娃娃亲,我不想嫁去周家,不然街坊邻居肯定会说你们欺负姐姐的。”
时婉容不断对时彦昌劝说着。
时娴就冷冷看着。
这话真是够双标的,上一世抢的时候,时婉容可丝毫没觉得不对,现在不过是觉得自己有了更好的选择,就立马说清利弊。
原来她也知道抢自己姐姐的娃娃亲会被街坊邻居说啊?!
时彦昌转头心疼地看着怀中的小女儿。
“那不行!婚姻可是大事,闺女,你得好好想想!”
时彦昌浑身的气变成了担忧和关怀,语重心长地劝着时婉容。
为了他的利益,嫁时娴这个不讨他喜欢的女儿没事,嫁时婉容这个掌上明珠可不行!
“爸,你就听我的吧!”时婉容都有些急得劝着她爹。
她必须得嫁给程越,她要像时娴上一世一样,活成人人羡慕的样子。
连她都觉得这个爹怎么这么难劝,偏心得要死。
恰在这时,窗外响起了广播。
“既然说过深深爱我,为何又要离我远走,海誓山盟抛在脑后。”
听着熟悉的歌曲,时娴不由看向了窗外。
盐蛋黄般的夕阳,卡在“海城市政府”的五层大楼楼顶。
不上不下的。
吵闹了一天的秋蝉,终于消停下来。
街道上,纺织厂的职工们,纷纷用网兜提着铝制饭盒,三三两两,满怀疲惫地往职工家属楼走。
今天是周日,钢铁厂的时彦昌休息,但纺织厂的继母梁宋芬还要上班。
广播声太大,一时三人都没再说话。
不一会,广播也停了下来。
门外却响起了钥匙开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