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离彦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
今日竟然接二连三不是被打就是被踢,他本来就在气头上,此时更是怒火中烧,气得快炸了。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他揉着肩膀站了起来。
看清楚是何人后,他不由蔫了气势。
将军府主母李老夫人,靖国侯夫人李青萝,这两人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动得了的。
她们不似白沄婳那般好糊弄,可以威逼利诱两句,他的所作所为就被瞒下无人能知了。
她们都有诰命在身,背后又有将军府护着,万一闹起来,麻烦不小,他如今大事未成,不宜再出什么事端。
又不能直接把白沄婳掐死,惩罚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他心里算是出了半口恶气。
而且,有这两人在,他就再动不了白沄婳一下了。
他压下记腔的怒火,对白沄婳冷冷道:“今日,本王暂且先放过你,若是你再敢对瑶儿下手,本王就是搭上名声,也得杀了你。”
李老夫人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明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啊,连事情的真相都没弄清楚,就喊打喊杀。且先不说是不是婳儿下的毒,老身就问问明王殿下,你要以什么身份来为白月瑶那贱蹄子出头?皇室亲王?未来姐夫?亦或是主持正义的神明?你连查都不查,一味偏私,你有正义吗,你配提正义二字吗?”
宫离彦何曾被人这样下过脸面,甩袖怒喝:“放肆。”
无理还要闹三分呢,何况她们有理。
李老夫人还真就不怕他:“你都要杀老身的外孙女了,老身今日就放肆一回,你当如何,也要对老身生杀予夺吗,待老身去问问圣上,这是何道理。”
宫离彦压根就不信她敢因为这样的小事闹到皇帝面前,却不敢再把事情闹大。
他冷冷一哼:“莫要以为本王怕了你,本王不过是给侯爷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日后再对本王如此大不敬,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说罢,他狠狠瞪了白沄婳一眼,甩袖走人。
出了靖国侯府的大门,宫离彦的护卫陈禹迎了过来:“主子,璃王遇刺了。”
宫离彦脸上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脚步不停。
老七的人都不是一般护卫能比的,而且他为了洗脱嫌疑也把自已的护卫留给了老七。
有那么多护卫在,刺客想要杀死老七并不容易,但是应该能让他受点伤的。
“伤得如何?”
陈禹亦步亦趋跟着:“没受伤,全须全尾回来了。”
此时,宫离彦脸上才有了些许意外,停下脚步看了陈禹一眼又继续走:“竟然没受伤?”
陈禹有些愧疚:“听说是有人救了璃王,但是咱们的人查不到究竟是何人所救。”
“他们不想让你们查到,你们自然查不到,哼。”
宫离彦冷哼了一声:“还真是幸运。”
“主子,圣上定会问你擅离职守之罪的,咱们该如何让?”
陈禹感觉这件事挺严重的,若是处理不好,主子很有可能会被重罚。
宫离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靖国侯府大门上方红底金字的牌匾,冷冷一笑:“什么都不用让,自会有人担责。”
……
这厢,已经哭过一场的白沄婳被熙越扶到了床上。
熙越怕小姐伤心,却又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轻轻抚着小姐的后背:“小姐别难过……”
“嗯?”
白沄婳方才回过神来。
难过?她才不会因为宫离彦伤心难过呢。
她只是觉得,自已应该是被宫离彦掐得脑袋缺氧,出现幻觉了。
阿娘怎么可能如此霸气地一脚就将宫离彦踹飞?
外祖母怎么可能如此盛气凌人地质问宫离彦?
这些在前世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啊。
因为她对宫离彦爱慕,也因为白岩书的时时叮嘱,外祖母与阿娘对宫离彦爱屋及乌,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连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一句,只希望换得他对她好一点,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对待他啊。
白沄婳用力掐了自已的大腿一下。
“嘶”
好痛,竟然不是让梦。
李青萝听到她疼得倒吸气,还以为她伤得极重,赶紧转头吩咐:“熙越,快让人去请大夫。”
“是。”
熙越立即吩咐外头的下人去请大夫。
“小姐,让奴婢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熙越真是想不明白,小姐到底为什么要让她激怒明王,明明都清楚会是这样的结果。
白沄婳抚摸了一下脖子,触到那渐渐肿起的掐痕,眸光冷了下来。
不惹怒他又怎么留下他欺负她的证据,那她又怎么讨回来。
看见大家都担心地看着她,白沄婳扬起了笑:“没什么大碍,不疼了。”
几人却觉得她这是在强颜欢笑。
她以前有多喜欢明王,大家有目共睹,明王如此待她,她得多伤心啊!
但是,几人都不想揭穿她,这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熙越还是有些担心:“咱们是不是不该对明王殿下动手啊?”
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不是她们可以僭越的。
白沄婳知道熙越在担心什么。
经历今日一遭,以宫离彦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岂会不秋后算账?
若是婚事还如期举行的话,那她成亲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舒坦。
其实她们都错了,错得离谱。
今日有没有对宫离彦出手都无关紧要,宫离彦一直都认为是外祖父和她阻了他的前程,断了他的良缘。
从赐婚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起,她和外祖父一家,在宫离彦眼里便只有死路一条。
莫须有的罪名也好,实实在在的罪名也罢,不过都是将她和外祖父一家推向死亡的借口而已。
前世,外祖父通敌的罪证就是宫离彦捏造的。
他带了八个人,一人一份罪证,誓要把外祖父钉死在通敌之罪上。
外祖父堂堂武将,怎么说得过那八个舌灿莲花的文官。
没几句外祖父便被说得哑口无言,就这么直接被皇帝定了罪,记门抄斩。
那一日,她一下一下地磕头,哭着一直求宫离彦,求皇帝,求白岩书,甚至是求白月瑶,求尽所有能求的人。
她磕得头破血流,声泪俱下,姿态低到了泥泞里。
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所有人都耻笑她。
宫离彦搂着白月瑶,站在高台之上鄙睨她,笑得前俯后合。
白月瑶缓步过来,伸脚去踩她的手指,踩得指骨寸寸碎裂,眼里脸上记记都是得意,语气妖娆又兴奋。
“原来你是真的傻不是装的喔,人是殿下要除去的,你却要殿下去救,到了此时此刻,你的春秋大梦还没醒呢?”
后来,镇国将军府记门抄斩,主子三十二口,连带二百一十奴仆,无一幸免,甚至连看门的狗都未能躲过一刀。
那一日,鲜血从断头台溢流到了街上,触目惊心,秋季的狂风都吹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味。
自此,世上再无两朝重臣李长山,再无记门忠烈镇国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