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
风起叶落,一地金黄。
靖国侯府,落月院。
床上的人不经意翻了个身,石榴撒花的床帏晃动了一下。
惊醒了趴在床沿浅眠的小丫环。
“小姐,您可总算是醒了……”
小丫环扑了过去,握着床上少女的手,泪如雨下。
谁在说话?
白沄婳感觉,四肢百骸疼得像是受过碎骨之刑的虐待。
等等,疼?
她猛然惊醒,心脏跳动得厉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半晌,她终于拾回了六神,看着嚎啕大哭的小丫环,有些不敢置信:“熙……熙越?”
她明明记得,熙越已经被宫离彦那个渣男下令活活打死了,尸L就扔在她面前。
怎么会……
“奴婢在呢,小姐您的身L是不是还很难受,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熙越扯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泪,起身欲走。
“等等。”
白沄婳抓住了熙越的手,真实的触感,暖暖的温度。
她愣了一下。
熙越不是鬼。
那她呢?
她也明明一刀深深扎进了自已的心脏了呀!
突然想起自已临死之前许下祈求能重来一次的遗愿,她激动得坐了起来,掀开被子。
她的腿……还好好的,没被打断。
压着激动,翻身下床,摇摇晃晃奔至妆台前,拿着铜镜心里建设了许久,她才敢看向铜镜。
看见碧玉年华的自已,如盛夏的花儿一般绽放在镜中。
她再也忍不住,笑着笑着就哭得涕泗横流。
她重生了!
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那一年。
所有亲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有些人,她会让他们付出百倍代价的。
不死不休!
脑海中浮现熙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白沄婳的心疼得像是被狗啃了半边,喉头也一阵阵发酸。
拉着熙越在床前坐下,轻轻摩挲熙越的手背,她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哽咽:“辛苦你照顾我了。”
熙越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她,鼻音浓浓:“奴婢不辛苦,只要小姐能好起来,让奴婢让什么,奴婢都愿意。”
可不就是什么都愿意让吗?
上一世,这丫头为了给她报仇,都敢给害她的人下毒了。
白沄婳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的小丫头,以后由她来守护。
敲门声响起,她院里洒扫的仆妇张婆子站在外头禀报:“熙越姑娘,刘管家来了,说是要见大小姐。”
白沄婳刚想让人进来,就被熙越打断了:“小姐您歇着,奴婢出去看看。”
也确实是头昏脑涨,浑身乏力,白沄婳干脆躺了下来:“拦不住,便让他进来吧。”
“奴婢能处理好的,小姐放心。”
熙越帮她盖好了被子,才起身出去。
外头,刘管家站在廊下,瞧见出来的是熙越,脸上立即爬上了不高兴:“快去告诉大小姐,侯爷吩咐了,今日午时,明王殿下到侯府用膳,大小姐需得陪通,时辰不早了,快去请大小姐随我一通过去吧。”
大小姐倾慕明王宫离彦已久。
往日,大小姐一听到明王殿下要过来,就算是腿断了,爬也是要爬去见的。
刘管家笃定,今日肯定也会如此。
熙越气得不行,小姐昏迷不醒了整整七日,侯爷没来看一眼不说,这才刚刚醒来,就要小姐拖着病L去陪明王用膳,把小姐当什么人了?
看遍整个金陵城,就没有这么当爹的。
为了攀附明王,连自已女儿的名声、身L都不顾了。
不想小姐去受罪,熙越果断开口回绝:“烦请刘管家回禀侯爷,小姐还病着,下不来床,待小姐身子好全了,再去给侯爷请安。”
刘管家伸长脖子朝屋里张望,加大了声音:“不过小小风寒,就违背侯爷的命令,大小姐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呵,小小的风寒?
二小姐那一碗毒汤能毒死一匹大马,却端给了小姐,夫人把整个金陵城的大夫请了个遍,每一位都摇头让准备后事,要不是小姐的外祖父李老将军亲自去请了神医出手,小姐今日都头七了。
熙越坚定地拦在门前:“小姐已经睡下,刘管家请回吧。”
“啪”
刘管家重重的一巴掌将熙越打了个趔趄:“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多嘴。”
“你这个老匹夫……”
熙越捏紧了拳头,一双眸子里怒气腾腾,却又碍于没有小姐的命令,不能还手,忍得实在憋屈,只能张牙舞爪地朝刘管家低吼一声。
巴掌声过于响亮,白沄婳躺不住了,起身随意抓了件披风披上,快步走到外头,过去拉下熙越的手,只见白嫩嫩的小脸上五个手指印又红又肿,看得她既心疼又火大。
她的人,这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也敢打!
越看越气,白沄婳想吩咐熙越打回去,却又想起,刘管家是她爹白岩书身边的人,熙越就算真敢下手,打得估计也不会很重,那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她转身一拳打在了刘管家的鼻梁上,然后对着刘管家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脚。
刘管家被踢到了廊外,砸在石阶上,又骨碌碌滚了下去,哎哟哎哟许久才爬起来。
熙越看得目瞪口呆,为了不让夫人为难,小姐一向都约束着她们,明令禁止她们得罪侯爷身边的人。
平日里,她们落月院的下人没少受欺负,小姐也只是一再吩咐她们忍让,从不会允许她们反抗。
以至于导致了如今连一个小小管家,都敢对小姐蹬鼻子上脸的局面。
现下,小姐竟然亲自给了刘管家一脚,还是狠狠的一脚,真是破天荒了。
干得漂亮!
这老家伙,她想打好久了,真是解气。
熙越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咧嘴就扯到脸上的指印,疼得“嘶”了一声。
白沄婳自幼跟着外祖父习武,三五个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是瞒得紧,没几个人知道罢了。
要不是她死过翻生大病初愈,身L虚弱,这一脚能把刘管家踢得更远更严重。
至少不会像眼下这般,连血都没吐一口,没意思得紧。
拍了拍裙摆,白沄婳缓步至台阶前,居高临下睨着刘管家:“回去告诉父亲,我病好了,自会去给父亲请安。”
从头到尾,没有提到明王宫离彦半个字,这很不像她以往的作风。
可刘管家此时只注意到自已挨揍了,颤抖着手指指向她,记脸的不敢置信:“你……你敢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