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上,一有人拖着袋子鬼鬼祟祟朝一小巷走去。
巷子中早已有一辆马车候着,此刻,马车旁边站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她瞥了一眼鼓鼓的麻袋,脸上透出些许不耐烦。
“磨磨蹭蹭的,这买卖是不想做了么?”抬眸看见刘婆。
“怎会怎会”也不等元姑开口,就见这婆子将沈珺从麻袋中抱出来,然后替她换上粗布麻衣,扯下她的耳坠子、手腕上的镯子……连着那腰间金线绣的香包也不放过。
沈珺嘴被堵着,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无比乖巧地任凭这妇人打量着自己,整个过程她都没有丝毫的挣扎,甚至还朝着妇人笑。
瞧着她不哭不闹,元姑皱眉,心想:这不会是个傻子吧。
帘子放下,沈珺坐在马车上,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粗布料子,不由低声冷笑:鱼上钩了!
这边,元姑转身看向那边正数着银子的婆子道,眸子一凝,瞪着婆子厉声喝道:“刘婆子,这不会……是个傻子吧?你诓我的吧!”
“可不敢胡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不过父亲不疼,继母不爱,向来是不爱说话罢了,在府中并不讨喜……”
听见她说到价钱,刘婆子忙把手上的钱袋子往怀里塞,赶紧解释道:“这脑子肯定是没问题的,先头的夫人出身名门,不然也不会二嫁还被王爷瞧上。”
“王爷?”元姑神色一凝,不由得低呼出声:“你不是说她没母亲么,怎么现如今这生母还进了王府了?莫不是沈家!”元姑顿时跳脚怒吼:“你是想钱想疯了!真当我是冤大头么,惹祸上身的事我可不干!”
“别别,一切好说好说……”婆子忙道。
元姑不肯收沈珺了,作势就要拿回银子:“若是个没人管的主,我收了便是,可如今还与王府扯上关系,我如何敢将人卖入青楼?把钱还我,人你带走,休想害我!”
刘婆见状子一把拉着元姑的手,带着些许亲昵的口吻说道:“这丫头现在十岁,你买回去好好调教几年,长大后自然无人认得出,沈家也是要面子的大户人家,往后即使被人认出,这嫡小姐落入青楼的名声,沈家自然是不会认的!”
见她还是犹豫,刘婆子带了些威胁的口吻:“十岁的孩子已经认得人,现如今若不将她卖了,东窗事发,你我二人被她指认,定是没了活路的,既然如此,不如遂了新夫人的意,这样一来岂不是省了许多麻烦。”
“当真是晦气!”妇人差点把牙齿咬碎,只见她一把抓住刘婆子的钱袋子:“把钱还我,我帮了你们沈家夫人的忙,怎的还要我出钱!”
刘婆子也是个狡猾的,又哪里肯吃亏,转眼间二人就扭打了起来,这大街上人来人往,最后,二人怕惊动了旁人,这才罢休。
刘婆子退回了三分之一的银两给妇人,带着些不屑口吻说道:“这位的容貌随了她的生母,长大后定然是绝色,这笔买卖,你只赚不赔。”
妇人冷笑地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别说些有的没的,若是东窗事发,大家都别想好过!”
元姑憋了一肚子的气,只感觉今日出门当真是没看黄历。
她提起裙角,掀开帘子踏上马车,抬眸便和车里的沈珺对上,不由得一怔。就见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姑娘托腮坐着,漫不经心的捻着矮桌上的果子。
见这妇人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八宝斋的果子么。”沈珺捏着一颗果子,打趣般的看着面前的妇人。
慵懒的声音传入元姑耳中,沈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倒是会享受,这些珍奇的果子,即便是许多高门娇生惯养的小姐,闺房里也是难得一见。”女子眉目如画,唇角却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瞧见车里的场景,元姑愣了好半晌,这才晃过神来,不由得眸子一冷,脸上带着凶狠的神情,瞪着沈珺道:“哼,休要摆你大小姐的架子,你的继母已经将你卖给了我,打今个儿起,你不过是贱命一条。”
她上前几步,死死捏着沈珺的下巴,眼神之中是不屑与冰冷:“你最好乖乖听话,若是敢作妖,定让你生不如死!”
调教这些个小丫头的手段,在沈珺这里却没有丝毫的作用,她一把甩开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然后往后靠着,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元姑对吗,若是没有记错,云阁的大娘子,可不让做这生意的?”
闻言元姑神色一变:“你怎么……”
沈珺带着慵懒的口吻一字一句说道:“若是云阁大娘子知道自己的掌柜私下还做这勾当,不知云家会如何处置您呢?”
或许是没有料到这十岁的女娃会认得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愣住了,此时却听沈珺继续开口:“我死不死不知道,可是若姑姑执意与我继母狼狈为奸,那死的,可就是你了!”
此话一出,元姑便怒了,转身恶狠狠地瞪着沈珺:“你说什么!”
“方才那人,是我乳母。”
“这与我有何干?”妇人眼底有些不耐烦,她觉得这么大的孩子不足为惧,打晕卖入青楼,自然是有折磨她的手段,作势就打算带着沈珺离开。
“稍安勿躁,何不听我说完?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马车上,沈珺不急不慢的声音传来:“然而,今日陪我出府的并非她,而是我继母身边的那位深得她信任的心腹。”
她手上动作一顿,瞧着沈珺一时拿不准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为何现如今将我卖给你的人,却是这刘婆子?”沈珺笑了:“因为,我早已提前安排人,把继母的心腹打晕,将自己送到刘婆子手上。”
听着沈珺的话,妇人瞳孔瞪得老大:“你莫不是疯了!”怪不得这刘婆子一大早着急忙慌上门说有好生意。
沈珺眸子微眯,脸上带着若有若无得到笑。
她故意放出王婆子得了继母的命令,要卖了自己换好处的事,婆子心思不纯,为了邀功、私吞银子,果然上钩。
继母的心腹现如今倒是高兴极了,正愁不知如何才能摆脱与人合谋,掳走伯府嫡女的罪名,沈珺这一棍子下去,继母那边最多有个看管不利的错。
简单几句,元姑又怎会听不出其中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