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
秦始皇来至黑夫宅邸前。
放眼望去,眼睛就瞪直了。
好好好,可真是朕的好秦吏!
区区啬夫,这宅邸竟如此奢靡!
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边。
门口摆着俩石兽,威风凛凛。
上好的红木梁柱,需数人合抱。
这是宅邸?
这都快赶上他在关外的离宫咧!
云梦客舍已是相当奢靡,他就忍了。
毕竟客舍属于官营,搞好点也正常。
不光黑夫得利,官府也有收入。
可问题是,黑夫宅邸更奢侈!
单是占地面积,便是客舍三倍!
蒙毅嘴角直抽,劈瘾也上来了。
待会见了黑夫,他非活劈了他!
这日子是彻底没法过了!
可笑他堂堂上卿,三代忠良啊!
这些年来呕心沥血,辛苦辅佐。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为示清廉,他不插足商事。
皇帝给了赏赐,他也不敢乱花。
望着比自家还大的宅邸,蒙毅心态直接崩了。他紧衣缩食日子过的极其清廉,连吃口肉都得思量再三。结果倒好,这钱全落黑夫这等贪官污吏手中!
看看这宅邸!
黑夫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老夫今日就要打土豪,分田地!
……
蒙毅深呼吸口气,上前叩门。
黑夫其实很有才能,云梦乡如此繁荣,他功不可没。这么有前途的秦吏,怎能看着自毁前途呢?
所以,他今日就得凭这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后将黑夫带至正路上!
这里面水太深,黑夫把握不住!
让叔来,叔有把握!
嘎吱……
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方才的乡佐惊,也就是黑夫的亲弟弟。
“三位是昨日来云梦的咸阳豪商吧?”
“正是。”
蒙毅愣了下,将昨日的号码取出。
这可是内部号,能不用排队。
惊接过木条看了眼,便收了起来。
“你说你们来就来,带什么……你们两手空空,连见面礼都没带?亏你们还是商贾,这点人情都不懂?”
“???”
王贲快步走了上来。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花钱挂号也就罢了,还得送礼?
黑夫官职不高,架子倒是不小!
如此狂徒,老夫忍不了了!
“咳咳!”
王贲身形一顿,回头看向秦始皇。见其暗暗摇头,这才重新将宝剑塞回去。
忍无可忍还需再忍,老夫忍了!
“吾等来的急,所以没准备。”秦始皇走上前来,淡然道:“望乡佐见谅,先让我们进去再说。”
“不是还有玉吗?”惊是小声嘀咕了番,而后便朝后看去,“什么玉?谁说的美玉?君子不夺人所好,人自个戴的玉怎么能要呢?”
“???”
蒙毅仔细揉了揉眼。
他这是起猛了?
分明都是惊自已说的!
“对对对,还有美玉呢。”秦始皇轻轻咳嗽,而后便看向蒙毅,“来,就以此玉当让见面礼。还请乡佐笑纳,莫要嫌弃。”
“……”
蒙毅拿起玉佩,脸色铁青。
这可是陛下您亲赐的蓝田美玉啊!
乃是臣三十生辰,赐给臣的!
他右手死死捏着玉佩,不愿松手。
惊猛地用力一抽。
拿来吧你!
“……”
好好好,这仇老夫记下了!
惊仔细端详着美玉,一时也看不出好坏,但还是将其收至怀中,颔首赞许道:“既然三位如此有诚意,那就先进来歇息会。待仲兄醒了,自然会来见三位。”
“如此甚好。”
秦始皇也没着急。
他现在还有着不少疑问。
……
走进大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片桑林。
旁边还养了好几条黄犬,见来了生人,当即朝着他们狂吠。王贲皱着眉头,看了过去。霎那间,黄犬便夹着尾巴跑回窝中。
另外,来往的侍女隶臣极多。
神色匆匆,各自忙碌着。
走了许久,方才抵达至厅堂。
里面装饰的也是相当奢靡,比他们现在住的诸侯套房都要好。里面摆着的木桌台案,都是以香楠制成,木微紫而带清香。楠木温和、冬暖夏凉,香气清新宜人。木性稳定不翘不裂,经久耐用。所以,甚至要比梓木还昂贵。
两旁木柜内也摆着诸多藏品。
各式各样的玉璧,埙这类乐器。
象牙箸,水晶杯,破旧的骨笛。
甚至,还有各个诸侯国的钱币。
秦始皇随意坐在木椅上,观察着左右。他问过客舍侍女,这木椅也是黑夫所想,比跪坐要舒服的多。缺点就是容易遛鸟,很不雅观,所以需要以玉压之。
他们刚坐下,便有侍女送来些甜点。像是软糯可口的米糕,晒干的果脯肉干,每人还都送了碗冰镇乌梅汤。喝起来可要比外面卖的强多了,酸甜适中还很清凉。
蒙毅昨晚也都打听过,像云梦黔首卖的吃食其实都是出自黑夫宅邸。黑夫还免费让庖厨教他们让,经庖厨考核后,便有资格在外摆摊。
“三位,久等了。”
爽朗声自后传来。
黑夫面露微笑,踱步而来。
瞧着面前三人,很是欣喜。
这可是从咸阳来的冤大头啊!
他看过惊给的玉佩,绝对是价值不菲。让工精细,料子更是出自蓝田美玉。还有便是这三人昨天的消费,也令黑夫很是吃惊。
内部号,二百五十钱。
诸侯套房,五百一天。
去清楼包了花魁,八百钱。
各种吃的喝的,花销近千钱。
价值过万的美玉,说送就送!
如此有实力的冤大头,可不多见。
这不是送上门的大肥羊吗?
“足下便是主事者秦伯吧?”
黑夫笑呵呵的看向秦始皇。
这人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远不是牉这种暴发户能比的。一看就知道是世代豪族,家世不凡。
“正是。”
秦始皇淡淡一笑。
正所谓伯仲叔季,伯便是老大。
所以,他就化名为秦伯。
“秦公见我,所为何事?”
黑夫也不着急,随意的坐下。
他们的用意,其实他都知道。
只是先试探番,再调下他们胃口。
秦始皇注视着黑夫,只觉得有趣。
黑夫的这点小心思,他能不知道?
论权谋,黑夫拿头和他比?
“老夫自咸阳至云梦,见识颇多。啬夫事迹,也是有所耳闻。谈事之前,还请啬夫帮忙解惑。”
“秦公直言便是。”
黑夫扬起抹纯真的笑容。
对冤大头,他素来是很客气。
毕竟,这可是给他送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