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南满意没一会儿,又开始娇声抱怨。
“妾身站着累了。”
顾炎盛闻言,招手唤人抬着梨花木椅过来,又唤了两个下人伺候。
在昭南左后侧一名下人摇着蒲扇,右侧下人端着果盘,上头盛放着滚着水滴的葡萄。
二姨娘终于忍不住,尖声道,“三姨娘这是做什么?若是站不住,回屋里便是,这般娇柔作态做给谁看?”
昭南坐在椅子上,那姣美的面容流露几分不解。
“妾身就是累了,姐姐生的哪门子气?你若是累了,也可唤老爷这般做。”
二姨娘张氏气得面色发红,她要是有那狐媚子手段能让顾炎盛处处顺着她,还能让陈氏压她一头,看着自家儿子和顾钧在场中争斗吗!
“啧啧啧,红颜祸水啊。”
顾嫦缨感慨,她原本想随便站在一处旁观,偏生昭南眼尖,看到她当众点了出来。
“小少爷也来了?”
顾炎盛抬头,顾嫦缨不得不上前问了个安。
“父亲。”
顾炎盛刚想说什么,场中一声怒喝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顾鸿出招狂暴,双掌轰出逼得顾钧连连后退,他连形象都顾不及,咬牙怒喝。
“顾鸿!你招招凶狠,莫不是要当众杀了我不成!”
顾鸿眼睛通红,显然是修习功法的副作用,闻言他流露的表情愈发张扬跋扈。
“大哥,技不如人就认输,搞这种没用的心计做什么?”
“我要是想杀了你,爹早就出手了。”
顾钧气的脸色铁青,果然,底下议论声如潮汐般波动。
可他确实慢慢招架不住,他不善修炼,而顾鸿颇有天赋。
虽然不甘心,可再这么打下去,顾鸿这个疯子一定会找借口废了自己!
“我输……”
他投降话说一半,膝盖像是被什么陡然击中,忽然卸力一软。
身子失去了重心,顾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而这一掉,他的脑袋恰好对着顾鸿轰出的掌心!
顾鸿意想不到这个局面,下意识要收手,那凶猛的真气骤然逆行惹得他一口鲜血喷出,可发出的力怎么能收得回来?
一股死亡的恐惧弥漫到顾钧的瞳孔,周遭看清这一幕也低声发出尖叫。
大夫人张氏那端庄的模样顷刻破裂,她悲怆地发出惊叫,“快住手!”
而此刻,一旁的昭南却是倍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
顾炎盛要出手也来不及了,就在众人以为这一桩弑兄的惨案即将发生时,一声轻笑在这可怖的氛围中响起,轻巧地化掉紧绷的局面。
“二哥,你为了争家主之位这般对大哥暗下狠手,这可不行啊。”
顾嫦缨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中间,她左臂一抬,顾鸿只觉得迎面拍来沉甸的真气,像是卷着疾迅猛烈的雷将他的真气打散。
两道真气碰撞,顾嫦缨挥出的真气如雷霆万钧之势,不仅驱散了顾鸿的招式,竟是一击把他击飞出几尺之外。
她黑发长随着残存的罡风扬起,那精致绚丽的五官映着阳光夺目耀眼,像是灰暗中陡然闯入一抹大胆鲜明的颜色。
顾鸿那一击之强势让所有人都觉得无力回天。
而被冠以废物之名的小少爷就这么轻飘飘的化解了?
所有人都被她震得鸦雀无声。
在场面中央,顾嫦缨掸去袖口染上的灰尘,身姿如青松般屹立。她看向不可置信的顾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二哥,你怎可生出兄弟相残这般违背人伦的虎狼之心?”
“今日一事传出,我顾家内讧残杀定会成了安边府的笑话,父亲名声只怕会被你拖累啊。”
顾鸿捂着心口,朝她怒喝,“你他娘的胡说八道!”
“是他顾钧武艺不精被掏空了身体站不稳,关我屁事!”
顾钧捡回一条命,还没反应过来,闻言也是心火冒起。
“顾鸿,你处处对我下杀手,刚竟卑鄙的暗算我,居心叵测,实在可恶!”
他转身挥袍朝着顾炎盛下跪,声线颤抖。
“父亲!顾鸿为争家主之位,竟不惜当着您的面对我下杀手,此事若是这么揭过,孩儿心不服!”
顾炎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显然对这种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感到愠怒。
“简直胡闹!”
“一个身为长兄,居然同弟弟怄气争斗。一个只知道争斗跋扈,半点不知兄友弟恭。”
“看来我素日的话你们两个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阳奉阴违,好的很。”他放下手,冷冷的扫了二人一眼。
顾钧与顾鸿皆绷紧了身子。
“你二人这个月都在自己的屋子里修炼反省,月俸全罚,至于你们手中的事,我会亲自处理。”
顾鸿和二姨娘偷偷松了口气,顾钧和大夫人脸色铁青。
难道他险些被杀这件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被略过去吗?
父亲为何对顾鸿偏心至此!
顾钧垂下头看似认命,那五指不甘心地深掐在地面,指缝慢慢渗出血迹,扭曲的指关节与面庞逐渐重合。
顾嫦缨将顾钧的恨意收入眼底,嘴角微微一勾。
只要选个时机就让两人彻底反目成仇,简直不要太容易。
现在是时候拿走她该的得到的东西了。
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那昭南竟在这时候笑吟吟的出声。
“老爷可别光顾着生气,忘了顾家的大功臣。”
在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刻,这位三姨娘竟还笑吟吟的,她朝顾嫦缨的方向指了指。
“若没有小少爷在,这兄弟相争可差点变成兄弟相残了,饶是妾身也松了口气呢。”
顾嫦缨原本要张的嘴一顿,忽然暗道不好。
以她的计划,她不仅能从这件事摘出,而且不动声色地让顾炎盛奖赏自己。
可被昭南这么直接指出来,不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兄弟两人定会顺带恨上她。
顾嫦缨暗暗咬牙,对上昭南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三姨娘抬举了,我不过是不想看到最坏的情况发生。”
顾炎盛望向顾嫦缨,颇有些意味难言。
对于这个私生子,他向来是不喜的。
他讨厌所有一切超出掌控之外的东西,哪怕是与他有关的血缘。
顾常七岁那年被领回家时,那唯唯诺诺胆小怯懦的模样让他看得心烦,借着张氏的手将人赶到了矿山。
没想到十年后顾常不仅活了下来,还脱胎换骨成了另一副模样。
出手果决,宠辱不惊,除却性子上有点瑕疵,配得上作为他顾炎盛的孩子。
他沉默一会儿,“你这次做得不错,看起来武道之上也有天赋,这些日子,你就在我旁边协助,也该学着如何掌家。”
顾嫦缨挑眉,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一阵风拂过,没人见到她掩藏在袖中的指尖正摩挲擦去石块粉碎后的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