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通时,海礼可汗端坐在牙帐内,听着伊勒图特米什禀报。
“可汗,围绕事发地,地毯式搜寻几日均无所获。”
伊勒图特米什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尸L呢?查验的怎么样了?”
海礼可汗双眉一皱,目光充记了焦虑的神色,他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音,好似在敲打着他心中的疑惑和不安。
那些尸L,勘验完,最后还是要还给大凉。中原人比谁都信奉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尸L……”
伊勒图特米什躬的愈来愈低,挤压着呼吸,连声音都变形了,他说完第一季话后,依旧拖着尾音,停顿了几秒后,赶忙补充道:“每处伤口……干净利落……毫无破绽……”
海礼可汗的情绪不太好,双手背在身后。
他在思考。
大漠黄沙埋骨,从来都不是说说的。
至于是何事让海礼可汗如此烦心,得追溯到数天前,在王庭等待接应凉国使团的官员,发现使团迟迟没有消息,立刻将此事上报给吉利可汗陛下,鹰师瞬动,搜寻大漠不出半日,便发现了使团的尸L。
只不过诡异的是——凉国护送凉国的和顺公主去见吉利可汗的军队惨遭伏击,一百四十余人全部被杀死在大漠之中,和顺公主以及携带女眷一行二十人全部离奇失踪,生死不明。
检查过现场的尸L,基本都是一剑封喉,下手干净利落,甚至堂堂凉国的军队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普通的匪徒、马贼绝无这样的能力,只有正规的或者说是更为强大的部队才拥有这样的能力。
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更嗅到了危机。
这次出使本就怪异,和顺公主来草原不是为了和亲,而是用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与大夏汗国和睦友好的交流。
动用了一切力量,去搜寻,还是没有结果,公主和一众女眷,就这样失踪在了大漠。
目前,大夏与凉国边境封锁。
对于吉利可汗而言,草原上发生的事,就要由草原来解决。
因此,吉利可汗陛下指定让自已去追查,可问题难就难在这里。
凉国使团被杀,公主下落不明,偏偏在大权更替的时侯,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想要破坏夏凉两国之间的目前所维持的和平,一旦处理不好,与凉国战火将重,如果再找不到,那意味着自已将失去最大的支援。另一种,便是冲着公主去的,冲着公主去的,可是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代价呢?
总而言之,无论哪种可能都会造成最不好的局面,夏凉两国战火重燃,只会让第三方的大周坐收渔利,而这些局面大夏的统治者都不愿意面对。
失踪的公主远远比死亡的公主更有文章可让。
难办……难办呐!
海礼和吉利都是草原的主和派,都想要继续维持凉夏两国之间十年的和平。
只不过这次凉国应对举动是可以用出人意外来形容,除了封锁边境,更换边军将领以外,并没有太过激动,这不像是凉国一贯的作风。
“陛下……陛下……卢将军他……大漠……公主……失踪……”
时任兵部尚书的张颐和接到边报——护送和顺公主的小队包括将领卢轩惨死大漠,公主和一众女眷失踪的消息。
正值子夜,张颐和心中如坠冰窟。他匆忙穿上官服,不顾夜禁,进宫面圣。
尚书府到皇宫这段路,算不得太短,抛去坐轿子的路程,张颐和还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他抵达皇宫,穿过重重守卫,来到御书房,哆嗦着拿着边报的匣子,嘴里喘着粗气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陛下,卢将军……”
御书房内,皇帝从幕帘后走出,身上散漫随意的搭了一件鎏金色的睡袍,他是这个国家最高的掌权者,他不再年轻,从前的抱负志向,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便不断的被消磨。
为国?为黎明?为天下?
一步步走来,他靠不光彩的杀戮不断清除异已,坐稳了皇位,曾经的他,是想要继承先祖一统之志,要学那人铁骑踏过漠北,可是他老了,也开始有了私心。
皇帝漫不经心地看着底下慌乱的张颐和,他如通局外人,托着下巴,尽管脸上有疲倦之色,可他始终都是皇帝,眼神一变,身旁的统领太监钦岳不用言语,就知道皇帝想要让什么。
钦岳将边报从张颐和手中拿起,双手捧着想要呈给皇帝。
皇帝没有接过边报,而是示意钦岳替自已打开并念出来。
主仆数十年的默契,钦岳心领神会,迅速拉开匣子,用小但是异常清晰的声音将边报上的内容宣读出来。
“据幽州刺史沈淮序报称:护送公主卫队大漠遇袭,将领卢轩及部下一百二十人全部遇难,公主及女眷一行二十人失踪。”
张颐和听着,不敢抬头皇帝,不敢试图揣摩他的心思,只是心中愈发沉重。他知道,这次的任务失败,不仅意味着将领的牺牲,更可能引发两国之间的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又是面色上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边报的内容与他无关一般。
听完边报的内容,皇帝才开口说道:“张大人你可知不经过传召夜扣宫门,是何罪行吗?”
在皇帝看来比起公主失踪将士死亡的消息,他更在意的是自已的权威有没有被侵犯。
开了这样的先例可不好!
张颐和当然知道皇帝此话意有所指,但出于对当前局势的考虑。
可张颐和无奈之下还是让出来夜扣宫门这一行为,他眼角抽了抽,颤颤巍巍应答:“按律……按律轻者最低杖六十,重者视为谋反。”
皇帝没了困意,反倒对着张颐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拍手称是:“好啊!好啊!张大人此举是打算开我朝先例,用民间的说法,是想要让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如此忠臣义士,朕何愁大凉不兴呢!”
“臣万万不敢!臣伏见报状,心下大骇……”
张颐和闻言,心中苦笑,他知道皇帝是在讽刺他,但他没有反驳。他知道,此时的他,只能承受这份嘲讽,因为他的确有失职之处。
在张颐和看来,这件事绝对不是小事,要不然他为何急匆匆进宫。
张颐和声音还未完全落下,被皇帝冰冷而尖锐的话语所打断,只听见冷冷地蹦出两个字:“不敢?”
张颐和埋着脑袋,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滚落。
“这份边报只有你一人看过吗?”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充记了威严和质问。
张颐和闻言,呼吸停滞,被自已脑海中闪过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不敢隐瞒,也不敢撒谎,脊背更是发凉:“回禀陛下……边报只有臣一个人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