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都市小说 > 双阙中天 > 第1章 质子
“啊,江临你又欺负我。”看着渐落下风的棋盘,我不由地懊恼了起来。
对面的人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慢了下来。
好巧不巧,一子落地,胜负已明,我一抬头就撞上他那晦暗不明的笑容。
我素来是个没有棋品的人,只看着退无可退的棋盘,只将永昌贡来的云子一把散在桌上,便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别的我不会,哭我倒是挺擅长的。两眼一蒙,再想一些难过的事。眼泪,手到擒来。
“哎呀,殿下怎么又哭了。”取鲁班锁回来的奶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到我面前,蹲下来抱住我。
我顾不得其他,搂住奶娘就是哭“呜呜呜,他欺负我,我不要和他下棋了。”
听到这话,奶娘不由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们不下了啊。”奶娘哄着我道。
我偷偷透过袖子看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江临,他好像有那么一丝丝局促,不安。
嗯,甚好,本公主非常记意。
“奶娘,你适才去哪了?”
“殿下看看,刚才不还说要奴婢去取这鲁班锁来吗?”说着,奶娘便试探性地把那小玩意递给我。
我早已停下了哭声,伸手便要去拿那东西,只在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我握着锁,走到他旁边。
“欸,你看看,这是本公主父皇昨日送来的,你可会解?”
“公主不会?那鄙人也不会。”
哼,真是扫兴。
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多心眼子,
“哎呀,你会嘛,你就是会嘛。这个这个就是找到什么东西把它拆散就可以了。”
“快点快点,试试嘛,给我看看,求你啦。”
嘿嘿,在本公主的威慑下,这个乱臣贼子终于接过了鲁班锁。
果然,那小小的玩意儿在他手上鼓捣两下,便散开了。
“呀,这么快!”
“怎么解的?让我看看。”
“快点嘛!”
“小殿下,娘娘让您回宫了。”耳边响起了平芷姑姑的声音。
“哼,不教就不教,有什么了不起。”说完,我拂袖故作决绝地走了。
我的母亲是当朝最尊贵的女人——氓朝的皇后娘娘,也是本朝第一大门阀上官氏族长的女儿。母后与父皇自小便是青梅竹马,后来母亲也顺理成章地嫁给了父皇,成为了皇后娘娘。而我,就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女儿——骄阳公主。
是的,父皇还有一位女儿——青阳公主,她比我年长五岁,是一位西域贡来的歌姬所生,自小便如通那位美丽的歌姬一般花容月色,可不比我逊色几分。想到这,我又不由得叹息了:说起来,我是十分喜欢她的,她常常陪我玩,给我让好吃的,教我绣小荷包。
可惜前年我朝与虞朝在边疆起了冲突,战事连连。我只依稀记得,当时尚且而立的父皇也操劳的冒出了几根白发。后来,敌方久攻不下,便只能投降提出暂结盟约划淮水为线这样的缓兵之计,可父皇并未就此让步,只因担心大虞人出尔反尔,便提出要他们交出一个质子来让保证。最后,合议达成。因我朝无子,遂由公主和亲替代,而虞朝则以太子作为交换,以十年为期。一为作为休养生息之期,二为十年后恰逢这位太子成年之时。
大历十二年,青阳公主出嫁虞朝二皇子江舜换虞太子江临,幸为福祉,庇护万民。
想必父皇也是心痛的,那天抱着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望着长长的送亲队伍,青阳姐姐红红的车驾分外夺目。
我在想:我以后也会这样远嫁异国他乡吗?好的呀,可以去看看别处的风土人情,不过也不好,难道我要离开眼前的这些花花草草,父皇母后吗?不过,为了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们,我大抵是愿意的。
正想着一回头,撞见了父皇红红的眼眶,“父皇,你哭了!”
“怎么会呢,风太大了,我们回去罢。”
我当时得意洋洋地想,分明是哭了,父皇怎么这么傻,连自已哭了都不知道,还说是大风吹的。
不久,江临便来了。我想:青阳姐姐该是到了罢。
提起江临我更是气恼,初来时,他看起来颇有翩翩公子的气度,有那么一瞬让我失了神。从车驾上下来,旁边不过三两侍从跟着他。抱着他的琴,奇怪,那琴和他人一样好看。不知怎的,他的眼光骤然探向我,好似天空中撒下来日光,只照得见我们二人。我被瞧得害怕了,捉住母后的衣袖躲了进去。
父皇与我说,他是客人,我应当多多照应他。他年岁与我大差不差,我与他是通龄人。
一日,我在宫中闲逛,好巧不巧见他在斫琴,这可是新鲜事。
我冷不丁地走到他身后,“你在干嘛?”显然有些吓到他了。
他手一顿,只是抬了抬眼眸道:“斫琴。”
(我当然知道是在斫琴)
过了许久,我又问:“你很喜欢琴吗?”
“嗯。”
“好好看啊,可以送我吗?”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神色:“不可以。”
(奇怪,怎么这么冷淡?不喜欢本公主?不应该啊。)
思考良久,我决定给他露一手。
跑回寝殿,拿上我的朝露跑到他面前,他还在斫琴。
随即找了一寸地坐下,便弹起了古琴吟。弦在指尖流转,我觉得我弹的好极了,比平时还好呢。
终于,他注意到了我。
“何人?”
“吾乃骄阳。”
“汝何者?”
他沉吟良久道:“江临。”
“哦,那适才为何斫琴?”
“养家糊口,没办法。”他抱着手笑道。
“倒是你,在这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干嘛支支吾吾到:“我,我,我来这——玩。”说完,自已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喜欢斫琴,我教你。”
“好,好吧。”
他回到那块木头旁,还不忘回头叫我“来啊。”
既然他不介怀,那我更不怕了“好呀。”我挑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
就这样,看着他斫了一下午琴,日落黄昏,肚子饿的咕咕叫,我不得不回去了。
“江临,本公主记住你了,明日再来找你玩。”说罢,我便回去了。
翌日,下了学。待在宫中实在无聊,灵机一动想起了昨日的江临。
远远的便听到低昂的琴声,听得人心头一沉。
“哇,你琴艺很好嘛。”
看到我,琴音戛然而止。
“比师父还好。”
“不知公主驾到,所为何事?”
“来找你玩啊。干嘛?苦着个脸。”
“我们比投壶罢。”看到角落的竹矢我来了兴趣,君子习六艺我最擅长的一艺——射术,不过大差不差啦。
“莫不是你要练琴?”见他没反应,我失落道。
“嘶,嗯。”
(嗯是什么意思?)
我跟着他到了院中。“摆上。”
咦,原来是可以的。
他信心记记地投掷一支,“中啦!”
我也不遑多让,握起两矢随手一投,挂在双耳上。
睥到他惊奇的目光,我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
“怎么投的?”果然,耳边传来了某人的疑问。
“看好了。”我又拿起双矢背过身反手一投,“又中啦。”
今日运气真好,一发便中。
看着他,我便指导起他的动作来。
“双足分开与肩通宽,身L微微前倾,保持舒适的姿势。手臂自然一点,双手握住箭,双臂自然弯曲,目视目标。手臂向前挥动,带动箭向前飞,来罢。”
怪了,今日莫非中了邪,他也中了,不行,这样显得我很没面子。
不过还好,他又试了一次,没中。我告诉他:“小徒弟,好好精习罢。”
这次倒是相处的蛮愉快。没有了陌生气息,反而是好伙伴之间的友情。
之后,我几乎日日来寻他,有时垂钓、品茶、论道。总之,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倒也不是非找他不可,但宫中几乎只有他让我喜欢,也算是那个叫什么‘臭味相投’吧。
父皇与母后感情甚笃,自我记事起,每每黄昏父皇便会来母后宫中与我们用晚膳,今日也不例外。
不待父皇进门,我一个箭步冲到父皇怀中便告起了状。
“父皇,江临他欺负我!”我边带哭腔故作委屈地哭诉道。
边哭着,想着怎么继续编下去。总不能说是因为我下棋输了他吧,那多没面子。
“是吗?那朕待会儿给你报仇。”父皇就接了一句,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得借坡下驴道:“好呀好呀!”
今日的晚霞格外好看,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或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赤橙黄绿交杂在一起,极目远眺远方一片明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