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苏音看了看升起的月亮,轻轻摸了摸手上被划破的一条条小口子。
好疼!
除掉了伸手能及的青苔,苏音试着爬了好几次,虽然每每都因为上面没有锄去的青苔而滑落了下来,但她一次比一次爬的高。
苏音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打算这次一定一鼓作气爬上去。
紧了紧背篓,顾不得手上的疼痛,苏音一把抓住了之前已然试探过的坚韧的草根,一脚一脚往上爬。
许是人高度紧张时会格外警觉,苏音正爬到半腰,忽然听得身后远远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
再一细听,声音更清晰了些,在这安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的恐怖,清晰。
有什么东西走近了!
苏音浑身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她不敢回头去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论是山精妖怪,还是巨型猛兽,都是一样的恐怖和危险。
谁知就片刻功夫,那呼哧呼哧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苏音被吓得几乎有些灵台一空,下一刻,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紧了树枝草根奋力往上爬。
她爬的很快,但身后一阵腥臭也随风吹来,苏音回头一看,只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朝自己猛扑了过来,锯齿獠牙,双眼通红,当真是吓死个人!
苏音心中大呼一声:老子今夜就要命丧此处了!
她瞬间有些懂了陈思当初将死前的念头。真是好不遗憾,眼看着就要收到家书了......
突然,一根树枝从苏音耳旁急速射了过去!
想象中尖牙穿过身体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背后却传来一个重重的倒地声和动物疼痛的喘息声。
苏音抓紧了草根再回头一看,山沟里一只体型巨大的野猪倒在地上,脖颈处被一根树枝贯穿而过,随着每一口喘息,嘴里都溢出血水。
死里逃生,苏音吓的心肝脾肺肾都猛地一缩,想再往上爬却发现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四肢瞬间变得瘫软无力。
但她死也不想再滑下陡坡和那野猪滚做一处,只得抓紧了手上的草根,扣紧了脚尖攀在陡坡上。
好在很快一个身影掠过,一双手有力的揽住了苏音的腰,轻轻一跃将她带了上去。
苏音双手紧紧抱住来人,仰着头愣愣的看着那张极为俊美的面容,一颗心仿佛被那野猪吓坏了一般,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天人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
好不容易回过神,苏音立马又感觉到她紧贴着的肌肉结实有力,仿佛在无声中彰示着绝对的力量。
十七年来,苏音发誓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人迷惑住过。就算是当初的谢琮也没有过。这种迷惑与情欲无关,而且一种天然的对力量的崇拜。
桓遗,怕不才是这山里的精怪吧?在这山里,仿佛他就是一切的主宰。只要有他在,就是绝对的安全。
苏音想的出神,桓遗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满是戏谑。
“怎么,是不是觉得本郎君如天外飞仙,俊雅飘逸,气度不凡?”
苏音赶紧松开紧抱住桓遗的双手,这才发现手脚还是有些酸软无力,又轻轻扶住了一旁的树干。
坡底传来野猪濒死前痛苦的呻吟,苏音大着胆子探头看了看,忙又缩了回来。
“多谢郎君。郎君又救了我一命。”
“哦,我以前什么时候救过你?”
桓遗以唇抵指,吹了声极响亮的哨子,随即空中也传回来两声哨子。
苏音立马又觉得他吹哨子也实在是魅惑人心极了,忙低头不敢看他:“初遇郎君时,我已然筋疲力尽,又淋雨发烧。若非郎君将我救回,只怕苏音早已死在那片林子里,成了黄土一抔了。”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救了你。”桓遗斜斜靠在另一只树干上,等着苏音缓缓劲儿来:“我看你整日苦大仇深的,时常还要唉声叹气的,还以为我是害惨了你呢。”
“你既然知道是我救了你,那我让你给我做几个菜,你还推三阻四的。老于压根没学会,做出来的菜始终差了些,你莫不是还留了一手?”
苏音知道桓遗是与她调侃,笑了笑道:“郎君若想吃苏音做的菜,苏音便为您做。不过药庐事忙,怕只能隔几日做一回。于大厨那儿我也再去教教他便是了。”
桓遗不置可否,苏音歇了会儿,开口道:“郎君,我已好了,咱们这就下山吧。山里湿气重,郎君:不宜多待。”
“走吧。”
山中虽然是漆黑一片,但桓遗却脚步轻松,如履平地。苏音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又听得前方桓遗的声音传来。
“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做菜之事,可日后再说。”
“郎君不是冬季都不出山的吗?师父还打算这个冬季好好调理一下您的身体呢。”苏音紧追了两步问道。
“无妨,我近来感觉好多了。明年冬天再调理也不迟。”桓遗犹豫了一下,道:“我近来突然有些想家了,几年没回去,今年想赶回去陪家里人过年。”
苏音忙点点头,认同道:“那是应该的。郎君这么久没回家,郎君的爹娘定然十分挂念你。”
苏音又有些低落的的想着,就不知她何时才能回家过年。
到山脚时,两人遇到了另外两队寻苏音的人马。
苏音见桓遗如此阵势浩大的来寻她,十分不好意思,连声向众人致歉。
夏郎中看苏音的狼狈模样,忙心疼地围了过来问她有没有受伤。苏音自然道是没有受伤,只被吓了一场等话。
师徒二人说完,又向众人道谢,夏郎中便带着苏音回了药庐,夏婆子担心苏音,还没有回家,仍守在药庐等他们回来。
待洗漱干净,苏音大略讲了讲事情经过,夏婆子疼惜她,给她下了碗猪油鸡蛋面,苏音又累又饿,吃的汤都不剩一滴。
一夜好眠。
第二日苏音一大清早起来,刚走到院中,便见夏婆子提了扇排骨推门进来,一双眼笑的眯成了个缝。
“小音快看,这就是昨晚上你碰见的那个野猪。昨晚听你说了过后,我立马回家给我老头子说了。郎君他们看不上这些野货,但咱们山里人可稀罕着呢。我老头子和两个儿子一大早就上山去找那野猪,果真找到了。死的透透的。”
苏音目瞪口呆,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一茬,这夏婆婆还挺机灵的。
“我家老头子和我那俩傻儿子三人才把那头猪给抬了回来,嚯,重的呢。怕是有三四百斤。这会儿都料理好了,分了好多肉出来,这不给你俩带了扇排骨来。还有一扇等会儿要送去郎君府上。一会儿中午去家里吃饭啊。”
夏婆子咧着一张笑脸,将排骨挂到了厨房。急匆匆又赶回家里去了。
苏音愣愣的看着厨房里好大一扇排骨,只觉得自己这趟遇险,倒也不算全是坏事。
午时,苏音准点赶到夏婆子家。
夏婆子的男人人称老黎头,长得矮胖矮胖的,但她那两个儿子黎大壮、黎大胆都随了夏婆子,要高壮些。
父子三人都长了一副老实相,黎大郎略莫三十来岁,已经成了亲,生了孩子。黎二郎也说定了亲事,就等明年办酒席了。
开席时,黎家院子里坐了整整三桌人,夏婆子自家人只有几个小孩拿个饭碗高兴的跑来跑去,其他人并不上桌,都忙着炒菜端菜,只老黎头陪坐主桌吃酒。
来吃饭的除了些亲戚邻居,还有几个护卫模样的人。苏音并不算太熟,估计是和夏婆子一家比较相熟的人。
夏郎中自然也是座上宾,这里山野之地,倒不分什么男宾席女宾席,除了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坐了一桌,其他人都是随意坐。
夏郎中自然是坐主桌,苏音不好和他们坐一起,便随便找了个座位。
桌上众人见了她十分客气,不时地给她夹菜添饭,热情又友好。
这一餐,苏音吃地美极了。
杀猪宴食材新鲜,滋味自不必说。难得是众人欢聚一桌,言笑晏晏,孩童在周围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
在这深山小镇,这样真实的烟火气,让她那颠簸疲惫的心得到了片刻安歇。
师父说的对,若她在此嫁人生子,或许她也不会如此疏离在外,如此难熬,又如此思乡心切了。
……
十月底,王耿一行人终于回来了。
爹娘给她捎了封回信。
苏音将信揣在怀里,又问王耿她家中的情况。
王耿有些为难道,他并没有怎么停留,不过她爹娘的身体看起来都很好,她阿弟很有礼貌,端水给他喝。
等王耿反复的将他入苏家大门起,到最后跨出苏家大门期间诸事丝毫不落地重复讲了两遍,苏音这才心满意足的怀揣家书离开了。
看着苏音离开的背影,王耿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大壶茶水,这才喘了一口气。
快步回到药庐,苏音立马溜回房间,将门栓反锁,这才忐忑着坐到窗前慢慢将信打开。
入眼便是她阿爹苏河的笔迹。
苏音吾儿,得你音讯爹娘万分欣喜。
自去年你悄悄离开,爹娘四处寻找,找到江阳郡便断了讯息,爹娘委实忧心不已......今得知你安然无恙,已入主家做事,爹娘总算略感宽慰......
而今阿爹已重开了个铺面,待明年略有盈余,便前来赎你回家,阖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