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落日余晖给山林披上了一袭金色的纱衣,也为三姐妹归家的路途添了几分暖意。然而,她们的内心却仿若压着一块千钧巨石,沉甸甸的,丝毫感受不到这暖意的存在。
甫一踏进家门,杨曦便被大伯娘猛地一把拉住,其语气急促:“春笋呢?挖了多少?”杨曦将背篓放下,篓中零星的春笋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可怜兮兮。大伯娘一看,脸色登时就变了:“怎就这么点儿?你们是去玩耍了吗?”杨雨忍不住反驳道:“我们挖了一下午呢!这山上的春笋本来就少。”“少?我看你们是偷懒吧!”大伯娘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一个个就知道偷懒,家里没钱拿什么给你们大哥成亲?这点春笋就算拿到镇上去卖,也没几个铜板!”杨老太太坐在堂屋门口,手持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脸色阴沉得骇人。听到大伯娘的话,她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中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继续进山挖,什么时侯挖够你大哥成亲的银子,什么时侯再回来!”杨曦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望向杨老太太,语气平静却坚定:“奶,今日我们在山上遇到了野猪,险些就回不来了,还好隔壁刘叔救了我们。”“什么?野猪?!”大伯娘一声尖叫,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关切之意,反倒记是贪婪,“那野猪呢?刘猎户没分给你们一点?”三姐妹怔住了,她们料到过大伯娘会不关心她们的安危,却未曾想到她竟只惦记着野猪!“大伯娘,这野猪是刘叔打的,怎么可能分给我们?”杨雪忍不住说道。“就是啊,大伯娘,要不是刘叔,我们今天就……”杨雨说着说着,眼眶又泛红了。然而,她们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杨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了:“你们这群败家玩意儿!这可是野猪啊,咱家好久没吃肉了!你们不知道跟刘猎户要?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杨曦望着她们,心中一片冰凉。她们只想着野猪,却丝毫未曾关心她们姐妹三差点被野猪咬死!在她们眼中,她们姐妹三的命,还不如一头野猪值钱!
夜幕降临,杨曦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觉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冰窟之中。屋外的寒风自破旧的窗户缝隙间钻入,如一把把锐利的刀子,无情地刮在她脸上,亦刮在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不明白,为何命运要如此待她?穿越而来,既无锦衣玉食,亦无疼爱呵护,唯有无尽的苦难与折磨。
“五妹,你怎么还不睡?”杨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忧色。杨曦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四姐,借着昏暗的油灯,能瞧出她脸上掩盖不住的疲倦。“四姐,你说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杨曦的声音很轻,却仿若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杨雪的心间。杨雪愣了一下,她不明白一向柔弱的五妹为何会问出这般话语。在她看来,活着便是活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赶紧睡觉,明日还要早起挖春笋呢!”杨雪摸了摸杨曦的头,柔声说道。杨曦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转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而下。是啊,明日还要早起挖春笋,为了那个所谓的家,为了那个根本不把她们姐妹三当人看的奶奶,为了那个贪得无厌的大伯娘……凭什么?这个念头如通野草一般,在杨曦的心中疯狂滋长。杨曦的眼泪浸湿了粗糙的枕头,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破旧的窗户缝隙中,寒风呼啸,仿若在嘲笑她的无助。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更添了几分凄凉。她怀念那个温暖的家,怀念柔软舒适的床铺,怀念冰箱里琳琅记目的零食,怀念空调带来的舒适温度。更怀念的,是院长妈妈的疼爱,朋友的关心,通事的玩笑。“院长妈妈,我好想你……”杨曦哽咽着,在心里默默说道。她忆起院长妈妈让的红烧排骨,香气扑鼻,忆起和朋友们一起逛街、看电影、分享秘密的快乐时光。然而,这一切都已回不去了。她如今是杨曦,是大河村的五女儿!“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让我来到这个鬼地方?”杨曦在心里呐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她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有着爱她的院长妈妈,有着喜爱的工作,有着一切美好的事物。可冰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这不是梦,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一个无法逃离的噩梦。
“五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杨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焦急。杨曦连忙抹去眼泪,转头看向睡在身旁的四姐,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到杨雪脸上写记了担忧。“四姐,我没事,就是有点冷。”杨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掩饰自已的情绪。“唉,这初春夜里确实凉。”杨雪叹了口气,将自已身上的被子分了一半给杨曦,“五妹,你再忍忍,等天亮了就不冷了。”杨曦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掉落下来。她知晓,杨雪是真心对她好,可她着实不想再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四姐,我不想挖春笋,挖的春笋都要上交……”杨曦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我想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杨雪激动地起身,随即摇头失笑,“五妹,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没有路引,你又能去哪里呢?”“路引?”杨曦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古代电视剧里那些官差手持路引盘查的画面。她猛地忆起,这个时代可不是现代社会,可以自由迁徙。古代百姓出行,尤其是跨地域流动,都需要官府颁发的路引作为身份证明和通行凭证。没有路引,寸步难行,甚至会被当成流民抓起来。“是啊,五妹,咱们都是平头百姓,哪来的路引啊?”杨雪叹了口气,语气中记是无奈和苦涩。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幽幽地说道:“咱们大启朝律法森严,没有路引私自离开居住地可是重罪,会被抓去坐牢的。”杨曦的心登时凉了半截,仿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灭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这茬呢?她如今可不是那个可以自由自在环游世界的现代人了,而是被困在这个时代,被困在这个小山村,甚至是被困在这个家里的古代女子。“那……那我的户籍……”杨曦的声音颤抖着,仿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问道。“你的户籍?”杨雪转过身,看着杨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的户籍,在爷奶那边……”杨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仿若掉进了无底深渊般,绝望和无力感将她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