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山其实是一个巨大山脉的一部分。它也是中原统治和鲜卑胡人一道天然屏障。
在鲜卑人这边,被叫让祖山,被认为是鲜卑人的先祖之地。
祖山脚下胡汉混杂,有鲜卑人也有汉人,还有一些杂胡和混血。边城之地都是这样,被两边所不喜,隐姓埋名的逃人居多,走私猖獗,民风彪悍。
青瑶、十一和张临走了五天,来到这个勉强算是小镇的地方。背的竹筐里积攒了几十张皮毛,让十一到皮毛铺子里卖了一共五十两。如果是完整漂亮的狐皮、貂皮能多卖些,不过那不在她的食谱里。
几个人找了个最大的食铺好好的吃了一顿。香酥的烤麦饼,金黄鲜嫩的烤全羊,咸香的奶茶和奶疙瘩。她吃相并不粗鲁,只是吃的极快,十一和张临吃完一条羊腿的时侯,她已经吃完剩下的整只,开始下手麦饼。
“十一你说我们这样的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儿,买上一筐食物,到了草原会不会被打劫?”小女郎终于空暇了嘴。
“会。刚才路上伸手的小乞丐就是生人盯梢。如果不是我佩刀游侠儿装扮,早就有人撞上来了。恐怕晚上住客栈的时侯就会有人动手。”十一又换上了他之前的青袍,他自已缝的破损处,拒绝她上手。
“那要不我们钓鱼执法,把他们抢了吧?”
“什么是钓鱼执法。”
“就是示弱引诱犯罪,然后反杀。”
“他们没什么钱,都是本地住户。如果想抢财物得去找私盐贩子。”
“私盐是民生之物,抢起来会有心理负担。有没有铁贩子。”草原其实并不是没有铁矿,只是没有炼铁技术。铁制品只能从中原得到。
十一不可思议的看她:“朝廷禁止向异族售铁,死罪。能有本事贩铁的人就能无休止的追杀。”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并没有把铁当作稀缺事物,丢人了。
“那我们晚上住哪儿?”
“省得惹麻烦的话,不如往草原走,借住牧民家。”
“那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北斗星会指引方向。”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店主让烤麦饼,他们定了一百个,店主没那么多磨好的麦粉,只能让多少要多少。还定了一只熟羊和奶疙瘩一起带走。
这个“最大”的食铺,其实只有四张桌子,接待过路的人。
铺子门口的小乞丐眼巴巴的看着她桌上的食物,脸上的表情没有天真,只有麻木。这是个鲜卑和中原混血的孩子,已经深秋还穿得很单薄。
“小孩儿你过来。”青瑶招招手。
小乞丐眼神一亮,今天有吃的了。
“你会汉话吗?”
“会的,我也会鲜卑话,对这里很熟。只要给我五个杂菜饼就能给你当向导。”
“行,我雇你了。”
青瑶给了他一个麦饼,一碗奶。他还把桌上吃过的羊骨又仔细啃了一遍。
十一不赞通的看她一眼,却没说话。这小乞丐不知道会给他们招来什么麻烦。
“你叫什么名字?”
“那托,鲜卑话弃儿的意思,我就在这条街上长大。”
“你几岁了?”
“不知道。”
“要是我想雇一辆马车去草原上看野马,你能找到吗?”
“能!”
不一会儿,那托给他们带来一个大胡子的鲜卑汉子,赶着一辆带棚的马车。
青瑶表示很记意。通过小翻译那托商量好了价钱。马车在中原很贵,在这里却并不贵,雇一天的价格甚至比她想的还便宜呢。
烤羊、麦饼和奶疙瘩都装在筐里放到马车上,他们还买了厚实的棉披风,新水囊,还有两个新瓦罐。
一行人都坐上马车,向草原走去。
天很蓝,很低。
暮秋草原已经褪去绿色,一望无际的枯黄牧草像巨大的地毯,只有紫色的‘小托县’还点缀其间。
那托和车夫一起坐在车棚外赶车的地方。
小张临新奇了一会儿玩累了沉沉睡去。
青瑶靠着十一,不再说话。
十一感觉出,她心情不好了。
“怎么了?”他轻声问。
小女郎转身用小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沉的说:“我很难过。我可能一会儿要杀人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用薄茧的手握住她的,才突然感到她的手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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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快走到一条小河的时侯,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有人追上来。
马车也停下。
那拖没动,车夫迎过去,两人大声用鲜卑语交谈。
青瑶跳下马车,靠着车辕问那托他们说的什么。
那托看一眼这个比他矮半头的小女郎,没有了在食铺的殷勤,低着头翻译:“你怎么可以吃独食呢。这是今天神赐给我的礼物。如果大头领知道了会鞭打你的。一个汉人羔羊和两个小羊崽,一会分给你一件棉袍。那可不够……”后面都是讨价还价。
“他们是要杀了我们抢东西?”
“……是的。”
“你确定吗?”
“是的。就算不杀你们,你们也回不去。天黑了有狼。”
那两人商量好了,车夫回头走过来,从座位下抽出刀,用汉话喊:“那个汉人,出来!”
十一拿着佩刀,跳下马车。
大胡子鲜卑单手握刀轻蔑的看着这个细瘦的年轻人,挑衅示意他出手。
青瑶走过去,从十一手里接过刀说:“看好我的马车。”走近骑马鲜卑招手他下马。
“哈哈哈……”两个鲜卑汉子对视一眼,轰然大笑起来。这个汉人小女郎还没有牧草高像个呲牙的小奶狼。
骑马鲜卑下马走过来抓她,她摆好起手式,在他靠近的时侯猛然冲过去——‘掉手横挥使拦腰’,横劈!
骑马鲜卑不在意的提刀拨挡,脸上的笑还没有消失,刀和双腿已经齐齐断掉扑倒在地,“啊!”疼痛滞后袭来。
一旁的大胡子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仅一招就废了这个草原上的好手,这是什么怪物?!
小女郎又转身向他走来,脸上毫无表情,身上一滴血都没有。仍旧是通一起手式,示意他冲过来。大胡子不轻敌,全力猛攻。
“唰!”仍旧是一招,刀和腿齐齐断掉。
鲜卑马怕了,焦躁的‘咴咴’直叫。
十一走过来温柔止住她:“你去安抚马。”接过刀两下结果了鲜卑大汉。
那托浑身都发起抖来,这一定是天神来惩罚他们了,他们劫杀了那么多汉人。他跪倒在地不停磕头。
十一冲他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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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赶马车,另一匹缰绳拴在车尾跟着走。
青瑶坐在他旁边。
顺着小河走了一个多时辰,小护卫开始没话找话。
“这一匹叫栗毛,后面那匹叫菊花青。”
“菊花……青?”她‘扑哧’一笑,莫名戳中笑点。
他不知道菊花青有什么好笑,但是她笑了,他很高兴。
“你怎么知道它叫栗毛,你怎么知道它菊花…青?”
“按毛色分,这种黄色微红的叫栗毛,那匹黑白有菊花纹的叫菊花青。”
“那要是纯白的呢?”
“白毛。”
“纯黑的呢?”
“骊。”
……
日落的时侯,十一用断刀砍了很多沙蒿柴升起火。远处偷偷跟着的那托也折了沙蒿抱着想靠近又不敢,期期艾艾的试探。
草原的夜晚很冷,青瑶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怎么还不走。”
那托扑通跪下说:“我回去了他们会打死我的。我吃的少,能干活,会赶车,会找水,会辨方向,我还能找到野马。按草原的规矩,我是阿尔巴的货物,你打败了他,我就是你的货物。”说完他还从衣服里掏出两把匕首,零碎的银块、玛瑙串和宝石捧着举到头顶——这是从刚才的鲜卑人身上摸出来的。
“你还会骗人。”
“我从小被像牛羊一样交易,如果不能挣钱,他们就会打我,不给我饭吃。”
“如果我发现你再骗我,会把你拿去喂狼。”
那托举起右手:“天神在上,如果那拖背叛了主人,就让我牛马踏身,堕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