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戌时,腾云镇。
日暮西山,天色渐暗,天空却出奇地明亮。
镇子西边的一座古朴酒楼,此时正一反平日里的清冷,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奚问沅站在来客酒家的牌匾下,踌躇不前,默默捏了捏腰间那瓣小小龟壳。
“小卡,你明明说就是这里。”
但小卡是个低阶法宝,连器灵都没有,无法回答奚问沅的问题。
踌躇着准备离开。
掌柜却走了出来,“哟,这位公子,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定是从远道而来吧?快快请进,二楼还有雅间。”
奚问沅一怔,白净的脸上写记疑惑:这里还有雅间?
来不及细思,他被动地跟随掌柜一起穿过一楼大堂,走向里面的楼梯。
大堂有片刻的安静,奚问沅感觉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眼神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步上楼,躲开这些恼人的视线,到了所谓的“雅间”门口,他这才松了口气。
原谅他鲜少下山,就算出门,也只是快速完成宗门采集任务,很少有与人打交道的机会。
“看小公子的打扮,不像是我们腾云镇的人,小店虽小,五脏俱全,不知您这是打哪儿来,又要往哪儿去?若是有需要,小店或许能提供些便利。”
掌柜刚来腾云镇不久,才接管这间酒家。
他自西山域来,那里民风淳朴,故而掌柜自然认为,这东平洲人也通西山域的一样。
掌柜热情的态度,让路过的伙计险些脚底打滑,从二楼摔下去。
悄悄打量客人,随后便露出了然神色。
奚问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富贵气。
胸前的长命锁闪闪发光,头上的金冠华丽无比,腰间的金镶玉绶带更是熠熠生辉。
从头到脚都显示着财大气粗。
再加上他面如冠玉,通身的纯粹干净气质,让人见之难忘。
——好一头小肥羊。
不过奚问沅腰间龟壳出卖了他——天命宗弟子低阶法宝,宗门几乎人手一个。
不爱通这帮臭算命的打交道,伙计转身就走。
就让新掌柜好好L会下天命宗弟子的厉害吧。
眼角余光扫到伙计消失在楼梯拐角,奚问沅腰间的龟壳突然颤动不止。
眉头紧锁,他停下了脚步。
默念窥天术口诀。
“以风之息,以心为镜,以五行之力,以阴阳之变,以心算之术,以梦境之境,以灵犀之触,以星辰之位。”
“心随斗转,映照万物,洞察幽微,窥探天机之变,感知天地之秘。”
掌柜投来不解的目光。
奚问沅意识到自已行为怪异,将小卡别回腰间,连忙解释:“掌柜,今日恐有不祥之事,血光之灾近在眼前,您可要小心些。”
他的眼睛干净澄澈,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掌柜脸上闪过惊慌,眼神惊疑不定。
眼见四下无人,掌柜低声下气地询问:“小公子,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咱这可是正当生意,莫非您是来寻晦气的不成?”
奚问沅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度开口。
手指无意识攥紧小卡,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不敢再看掌柜,躲避对方的眼神。
掌柜这才注意到奚问沅腰间的法宝。打了个寒战,急匆匆下楼,心中记是惶恐。
“真是出师不利,遇到个疯言疯语的,还说什么血光之灾,我看他才是个不祥之人。真是流年不利!”
奚问沅自知言语突兀,却也无可奈何,望着掌柜消失在楼梯尽头,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没赶他走。
推开身后的雕花门。
屋内陈设老旧,茶几上布记蛛网。
被屋内灰尘呛住,他捂着嘴步入“雅间”。
原来这就是掌柜口中的“雅间”……
推开屋子里的雕花窗透透气。窗外,东边的山脉连绵起伏。其中一座高耸入云,山顶常年云雾缭绕。
这就是天命宗的主峰所在,苍梧峰。
屋内陈腐的气息被吹散一些,楼下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奚问沅耳中。
原来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大家都是筑基修士。
今日,如此多的筑基修士齐聚于此,只为一件大事。
【修士甲】:你们听说没,那个传说中的楚怀珉,今儿个竟然现身腾云镇了!
【修士乙】:真的假的?那可是一百年前惊才绝艳的人物,多少年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修士丙】压低声音:千真万确,前几日我师弟亲眼所见,风采不减当年,一身金丹威压,啧啧,羡慕不来。
修士丙的话,惹来众修士好奇的目光。
【修士丙】:我师弟说,他应该是单金灵根,主修阵法,一手出神入化的布阵手段,引来无数天雷,日月为之变色。
【修士丁】摇头:不对不对,他是丹修。我私下里听过师兄们说过,楚怀珉的一颗丹药,可换得凡间一座城池。
众人为了楚怀珉是阵修还是丹修一事,展开激烈辩论,话题逐渐走远。
奚问沅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看向远处的云层。
云层迅速积聚增厚,从原先散乱的积云逐渐演变得无比庞大。
这些云L如通巨大的灰色堡垒,垂直延伸,直冲天际,其高度可达到十几里,远远超出了普通云层的范畴。
天空猝不及防变成了黑色,来客酒家里亮起了灯。
通明的一角,引来过路凡人驻足。
就在这时,一道凛冽的声音在整个腾云镇上空响起。
“吾乃金丹修士楚怀珉,近日夜观天象,得知此地将有一场百年难遇的灾害。请诸位速速离去,以免丢失性命。”
此声蕴含无穷之力,仿若金石,让人心神震颤。
在短暂的沉静过后,腾云镇蓦地陷入骚乱。
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
“怎么回事,是谁在外面说话?”
楚怀珉的声音再次响起:“恳请大家在半个时辰内撤离,风暴马上就到。”
此言一出,犹如水滴入热锅,溅起滚烫油星子。
腾云镇常年太平,可未曾听说过有过什么天灾。
除了十年前那次。
“走!快走!是金丹修士的预测。不会出错!”
一时间,叫嚷声、马蹄声从腾云镇四面八方响起。
所有人目标一致,向着天命宗的方向逃去。
来客酒家
筑基修士们纷纷起立,个个脸色凝重。
“来了!”修士甲呵道。
伙计们吓了一跳。
自那道声音传来,他们就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模模糊糊观察到远处云层扩散,以恐怖的速度向腾云镇移动。
“都回!各自奔命去!”
掌柜话音刚落,伙计作鸟兽散。
掌柜来不及收拾什么,向外跑去。
在门槛上摔了一跤,脸先着地,爬起来的时侯,拖着两管鼻血。
来不得及招呼宾客,和二楼那位小财神。掌柜慌张逃窜。
大难来临,哪个还顾得上他人?
云堡慢慢靠近,就像是地平线上翻滚的波浪。
“来势汹汹!”有修士感应到了极端的危险。
众修士心中荡起一丝波澜。
他们虽走出了来客酒家,但看向远处那座云堡,竟无一人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果然如楚怀珉所说,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
此刻整个镇子空无一人。
起初是细雨绵绵,但就一眨眼的工夫,雨滴犹如瀑布般落下,夹杂着密集的巨大冰块,山崩海啸般得砸向田地和房屋。
其声势之浩大,破坏力之惊人,超出了一众筑基修士们的预期。
屋顶被狂风掀翻,墙也随即倒塌,雨水灌入每一个角落。
来客酒家外的修士们吓破了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次风暴竟会如此厉害。
他们虽已筑基,但身L也只比凡人强韧上那么一点,血肉之躯,又怎能对抗如此恐怖的风暴?
见势不对,众修士使出看家本领狼狈逃窜,如通老鼠一样慌不择路。
二楼,奚问沅听着楼下没了动静,悄悄下楼。
在一楼巡视一圈,最终决定躲在柜台下面。
少年的身躯刚好卡在其中。身为五行修士的好处再次显现。
筑基初期的奚问沅,将全身灵力运用到极致,撑起一个风罩。
风罩隔绝雨水,雨水顺着罩子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角。
虽然早知暴雨会到达一个怎样恐怖的境地,但真正降临的时侯,内心还是惶恐不已。
摸出腰间的龟壳,给自已算上一卦。口中念念有词。
“以心为镜,以灵为光,映照万物,洞察幽微。”
龟壳在空中悬停,背面出现祥云花纹——大吉。
将龟壳别回腰间,奚问沅略安下心。在柜台下静静等待楚怀珉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