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着眉头沉默半晌,就在沈欣月再度要开口时,叶磐身后的老滑头掌事自发地上前一步,疑似要为他主子出气——
“就算你是裴少夫人,这筹款是男人的事,你不是朝廷命官,凭何代表朝廷筹款?”
另一掌事也附和,“就是,谁知道筹去的银子是不是送去扬州的,谁知道是不是假公济私呢!”
闻言,沈欣月拳头都紧了,神色凌厉,“我是否假公济私,朝廷查得明白,我也不怕被查,倒是某些一毛不拔假慈善的人,是否与我一样经得起朝廷调查,商税能否缴得明白。”
叶磐眼神一闪,转头朝掌事拍了一掌,“不会说话就闭嘴,裴少夫人人品端正,正直的很。”
两个掌事纷纷噤声,低头不再说话。
“咳咳,”叶磐轻咳两声,避开沈欣月探究的目光,“方才我所言是真,一时间的确拿不出银子来捐,这地方您可继续用着,我还要去巡街,就不陪您等人了。”
他仿佛生怕沈欣月再开口说什么“先记下,算欠钱”的言论,扭头带着几个掌柜佯装镇定地走了。
沈欣月望着他逃跑似的背影,这慌乱的样子,不得不让她怀疑叶家的商税真有问题。
“少夫人,与叶家家主聊成这样,会不会对筹款更不利?”疾风犹豫地问。
沈欣月摇头,她就没打算与叶磐聊拢,也知道本就聊不拢。
所以刚才……
“我就是纯气他呢,”她口都干了,“此人越是放肆,代表他背后靠山权利越大,我只是想借此判断他背后之人有多厉害,小人向来喜欢狐假虎威,所以摸清他背后靠山,才能方便找到办法应对。”
只是没有想到,会有意外的收获。
偌大的叶家,若是在朝廷有幕后靠山,每年一定要给靠山送很多钱。
甚至比微生家给伯府的都还要多得多,毕竟叶家比微生家有钱,他的靠山显然也比伯府更有用。
而叶家很有可能将部分商税上交给了靠山,靠山再帮他包庇漏税。
此时还有待查证,若是真的,叶家的路便走到头了。
沈欣月在商会没留多久,知道不会有老板再来了,她忽地想起昨日那名紫衣男子,问起疾风,“今早给越家下的帖子,对方可有答应要来?”
疾风摇头,“属下没见着人,将帖子交给了越府的下人。”
哦,还没答应,那就不算放她鸽子。
至少没被放鸽子,还是有希望的。
沈欣月出了商会,宽袖突然被人从后头扯了一下,就只是一下。
她皱眉扭头,身后竟是戴着铁面具的云叔。
对方已经退出半臂距离,淡漠开口,“你要筹款?”
她点头。
对方又问,“他们拒绝了?”
她又点头。
但其实不算拒绝,一个个贵人事忙,都是因叶磐的缘故。
她听云叔的语气毫无变化,“我们也算是殊途同归,我帮你。”
沈欣月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们来时的路一致,想做的事也一致,怎么能算殊途呢,这是同途同归。”
谢欢面具下,唇瓣微翘,倒不是愉悦,只是单纯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好笑。
“小姑娘”本人尚不知他想法,在大街上压低声问他,“你要怎么帮我?”
谢欢低头,双眸是无惧无畏的勇,“偷、窃、抢、盗。”
沈欣月:……
她眼中燃着的光瞬间灭了,反应一会儿,礼貌地抿抿嘴,“其实,还是挺殊途的。”
看着毫无畏惧的云叔,沈欣月无奈叹了声,“叔,劫富济贫犯法,您懂些事奥。”
身上还背着马总兵那条人命呢,可得悠着些,万一被抓到,数罪并罚,判个死刑可无法用钱赎人!
谢欢也不知她的腹诽,偏开头,不知想些什么。
“是下帖的沈老板吗?”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沈欣月扭头望去,是一位穿着鲜艳梳着双环髻的女人。
女人咧嘴一笑,松口气,“奴婢奉家主之命,请沈老板过府一见。”
沈欣月心有猜测,为验证猜想问道:“你家家主,可是姓越?”
“正是,”越家侍女双手覆在身前,“沈老板切莫误会,家主昨日刚回来,有不少家事与琐碎需料理,前半个时辰才看见沈老板的帖子,琐事缠身来不及赶来是其一,其二是家主并未加入金陵商会,与叶家关系甚浅,还望沈老板勿怪。”
侍女说完,一把未出鞘的剑横在沈欣月身前。
刚才离她半臂的人上前一步,豪横地开口,“不去,让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