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个妹夫,叫的亲热,根本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欢不是不知道,可他看见了桌上的红烧鸡腿,他吃过无数次,一眼便能看出来是颜颜做的。
所以他又坐下了。
晕倒的那一刻,他听到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是什么打碎了。
“阿欢!”颜颜惊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谢欢倒在地上,看见颜颜穿着红艳艳喜庆的裙子,发饰与初见那天一样,辫子上的两条发带飘呀飘,越来越近,却被微生家的人拦住。
微生家骗了他,也骗了颜颜。
“你们在做什么,”颜颜哭着求着,换不来她父母半点怜惜,“不要伤害他……”
她的父亲漠视着,“从小锦衣玉食地养着你,你就看上这么个穷小子?还给他洗手作羹汤,我看你真是鬼迷了心窍!”
“把她带下去!”她的母亲说。
她仍在乞求着,“不要伤害他,爹,娘,我嫁,你说嫁给谁就嫁给谁,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
她这么说,她的父母却是更生气了。
谢欢浑身没了力气,朝着她的方向伸了伸手,忽地,几根棍子劈头盖脸落了下来。
视线消失前,他看见了地上沾了酱汁的兔头。
颜颜学会了。
兔头却洒在了一堆瓷片碎渣之上。
被微生家喊来的小厮人多腿杂,一人一脚,将兔头踩烂。
颜颜的哭喊,旁人的咒骂,棍棒声的交杂……时隔多年,往昔的点点滴滴,清晰的记忆,令谢欢心痛。
他看着手中的菜谱,正是当初他看的那一本,在架子上蒙尘十八年。
他摸着书页,多年不曾感伤的眼睛落下一滴泪,染湿了书上的鸡腿,那个曾经他光是看着都可以饱腹的鸡腿。
颜颜美好善良,那样活泼……为何会早逝?
记忆觉醒的那天,谢欢一夜未眠,再次潜入了承安伯府,试图寻找她从前生活的痕迹。
却是一丝都没有,甚至连牌位都没有。
她在沈府的十年,究竟是如何度过的,是不是消瘦了,是不是郁郁寡欢,是不是没有被善待……
这叫谢欢如何释怀?他忍不住去想——
倘若他早清醒十年,是不是还能救救她?
倘若他当初谨慎些,没有被微生家算计,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还能救一救,当初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
倘若第一次潜入沈家时,就杀了沈益,是不是她就不会这样痛苦?
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连拜佛上香求的,都是父母康健,她的父母为何忍心将她推入火坑?
释怀不了,释怀不了!
谢欢眼眸猩红,过往之事一旦追忆,他的理智都压不住他的悔、他的恨。
沈家之人,都该死!
微生家的人,也都该死!
“咦?”
清脆疑惑的女声从庭院传来,谢欢瞬间警惕,眼眸水光中浸着杀意,他挥手将烛光一熄。
庭院里,沈欣月眼看着明亮的卧房变黑,仿佛刚才的明亮只是错觉。
但怎么可能呢,她又不是眼瞎。
在这个家中,会来母亲卧房惦念的人,除了她,便只有外祖母。
外祖母不会突然熄灯,这是贼的做法。
不对,贼不会点灯,何况母亲房中也没什么好偷的。
沈欣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才在房顶上看星星的云叔,云叔没有记忆,也不该出现在此,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未必。
于是带着疾风朝房中踏步而去。
房中一片漆黑,沈欣月亲自点灯,感受到灯罩的余温。
灯火照亮四壁,她环顾一圈,没有人。
真没人。
正古怪时,一滴水落在了她额头,顺着眼角流了下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漏雨了,只是外头没有下雨。
沈欣月抬头,正好瞧见往梁上躲的衣角。
只这一瞬间,她推翻了先前所有的前提与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