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木然的跟着那辆板车,每一步,都踩着大嫂和侄儿的血。
她看不见,她的眼球也逐渐赤红。
姜氏陵园。
阳光隐于厚厚的云层,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姜母跪在新造的墓碑前,银丝随风浮动,不见一丝青黛。
竟是一夜白头!
姜氏旁支族人帮着她将秦汐和姜洛葬了后,连祭奠都不敢,便神色凝重地匆匆离开。
姜鸢一直跟着母亲身边,不敢离开半分。
娘亲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承受不了失去了。
姜母先给秦汐和姜洛烧完纸钱,又去看望了姜鸢的大哥和二哥。
姜鸢一个个随母亲跪过去。
她死不足惜,却万不该拖累家人。
最后一人一魂来到姜老元帅的墓前。
姜鸢回想起她的幼年。
她曾是这京中活得最肆意洒脱,最令人羡慕的姑娘。
她有最疼爱她的父母兄长,便是连皇子公主也不敢欺负她。
如今斯人皆逝,只剩下了一座座孤零零的坟茔。
世间再无人护她。
姜母将头倚在姜老元帅的墓碑上。6
“当日阿鸢被定罪,你独自出府,说不许任何一人去寻你。”姜母直直落下泪来,“可你为何不说你打算自缢城门,直到你悬尸三日,陛下才下了旨,放姜家一条活路!”
姜鸢彻底怔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块墓碑,眼球血红的可怕。
她本该安享晚年的爹爹?悬尸三日?
姜母怆然的声音响起:“老爷,是我没用,没有守住将军府,也没有等到我们的女儿回来。”
姜鸢跪倒在地,一点点爬向姜母,咬着牙打颤:“娘亲,不怪您,是孩儿无用。”
明明烈日当空,为什么她好冷,好冷……
她看向天空,眼中蒙上层层绝望的雾。
“老天爷,我做错了什么,您要惩罚便惩罚我一个人,为何要祸及我的家人?”
姜母突然唤道:“阿鸢!”
姜鸢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转头:“娘?”
然而姜母的目光却是丝毫没有波动,依旧雾蒙蒙的,只见她小心翼翼从怀中抽出一卷画卷。
姜鸢认出,那是母亲曾藏起来的自己的画像。
只见姜母用火折子将那画像点燃。
火苗舔舐而上。
姜鸢一愣,随即声音发颤:“娘亲,您也不要我了吗?”
可姜母却兀自絮絮叨叨着:“阿鸢,娘相信你,你爹也相信你。”
“我和你爹在我们的墓里偷偷给你留了个位置,到时候你回来了,还可以蹭点爹娘的香火,到了地下,也不会缺钱花……”
姜母的泪一滴滴落在土里:“你爹说,他这个当老子的养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谁敢多话。”
“是娘无用,没能为你洗刷冤屈,也没能护住你大嫂侄儿,到头来,竟是……只有我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啊!”
她凄厉的嚎啕回荡在陵墓上空,连烈日都黯淡几分。
她的泪和痛被无数倍放大在姜鸢身上,疼的她蜷缩了身体。
“娘,是我的错,是我无用,死了以后都要你们操心。”
“若有下辈子,你们再不要有我这样的女儿了……”
她姜鸢这辈子对得起大楚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她艰难撑着身子跪下,望着苍穹,虔诚祈祷。
“若是上苍有灵,我愿世世代代身堕十八层地狱,只求我姜家子嗣来世平安喜乐。”
就在她磕完头起身时,却瞥见陵园边缘站着一人。
姜鸢脑子嗡然一声,冲过去。
“萧厌辞,你还想干什么?你还想刺激我娘亲什么!”
姜鸢只恨自己,为何只是一抹幽魂,而不是身化厉鬼。
那样,至少她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萧厌辞只是定定看着远处的姜母,没有出声。
这是,他身旁的下属低声道:“王爷,姜氏旁支正在商量,要将不满十岁的孩子全部送出京中,以存血脉。”
萧厌辞沉默着,许久后,他转身,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薄唇中吐出:“斩草除根。”
“逼姜鸢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