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如遭雷击。
他极度不敢置信地看着王警官。
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木然地僵在原地。
片刻后，他身体又剧烈颤抖，连带着他的唇也痛苦地嗫嚅着。
他那双沉黑的眸中，快速浮起水光，好似他一身的坚硬，马上就要碎掉、裂开。
他痛苦地颤了许久，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还努力勾了下唇，但此时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你们在开玩笑是不是？”
“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我不相信昭昭会出事！”
忽然，他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
他抓我抓得是那么紧，仿佛溺水的人在茫茫深海中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浅浅，你告诉我，他们在骗我对不对？”
“我们的昭昭……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对，我们现在就回家！这么晚了，昭昭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会害怕，我们得回去陪她。”
我不想在周煜面前掉眼泪。
可昭昭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软肋，别说再次听别人说起她的死亡，哪怕只是听着她的名字，我也会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看到我满脸的眼泪，周煜眸中的恐慌与无措越发明显。
他更紧地抓住我的手，“浅浅你别哭，我们的昭昭好好的，你哭什么？”
“我们回家。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别人忽略你和昭昭了。”
“对，昭昭过生日的时候，我没能回家，今晚我就给她补过生日。”
听到周煜提起过生日的事，我忍不住含着泪悲凉地大笑出声。
“过不了生日了。”
“昭昭以后再也过不了生日了！”
“你给沈明璟过生日的那天，昭昭就已经没了。”
“她想见你最后一面，而你，挂断了我的电话。”
周煜眸中的最后一点儿希冀都彻底破碎。
他痛苦地僵在原地，忽地，他身体猛然踉跄了下，若不是他用力扶住了一旁的桌子，他肯定得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不可能……”
我知道，他其实已经相信昭昭没了。
但他依旧自欺欺人地否认，“昭昭她才五岁，她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会死！”
“浅浅，算我求你了，别再骗我了好不好？”
“对，我给昭昭打电话，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昭昭有儿童手机。
沈颜带着沈明璟回国后，昭昭多次用她的儿童手机给周煜打过电话。
很多很多次，周煜忙着安慰沈颜、忙着照顾沈明璟，都无暇接她的电话。
风水轮流转，以前是昭昭多次打不通周煜的电话。
而这一次，是周煜再也无法打通昭昭的电话。
昭昭的儿童手机，在那场车祸中已经彻底毁了，她也早就已经不在人间，如何接他的电话！
周煜眸中的疼痛越来越沉重，可他自欺欺人上瘾了，打不通电话，他依旧喃喃说道，“对，时间不早了，昭昭肯定已经睡了。”
“小孩子的确应该早睡早起。”
都这个时候了周煜还在自欺欺人，一直跟着这个案件的女警官林倾也看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找出了一段视频，展现在了周煜面前。
那天我和昭昭出车祸，有围观者录了视频。
警察去到现场的时候，为了方便警察调查，热心群众把录下的视频给了警察。
林倾此时向周煜展示的，就是昭昭弥留之际的视频。
“昭昭……”
周煜一垂眸，就看到了气息奄奄倒在血泊中的昭昭。
他听到了昭昭的声音，“爸爸呢？我好想爸爸。”
他也看到了视频中，我发疯一般给他打电话。
我告诉他，昭昭出车祸了。
可他忙着给他小青梅的儿子过生日。
他说我无理取闹，直接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周煜双眸赤红如血，他近乎绝望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倾的手机屏幕。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昭昭的声音。
他听到昭昭说，他只是沈明璟的爸爸。
她还说，她没有爸爸。
周煜眸中的血色，都好像一刹那碎裂。
他颤着指尖抓住林倾的手机，似乎是想穿过屏幕，抓住昭昭的手。
可他这一生，再无法抓住昭昭的手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屏幕中，昭昭那染血的小手颓然滑落。
看着昭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而他连昭昭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