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秦文的手握住那把原本用于救生的锤子，她的手非常地稳定，稳稳地对准露露的后脑勺；脸上的表情也非常稳定，有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溅在她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平静而又疯狂。
露露握住车门的手滑了下去。
几十秒钟后，秦文放下了手中的锤子。
她歪了歪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颈椎发出咔咔的声响。
她在渐渐地冷静下来。
第一个回到她空白一片的脑海里的想法是——小珂的运气真的还算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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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没有觉得自己有多紧张，但是她听到她呼吸粗重而急促，像是哮喘病人，又像是漏风的风箱。
她用宝贵的几十秒时间给方圆打了一个电话，想让她别过来，然而电话响了三声而方圆仍然没接后秦文自己就放弃地挂掉了电话——方圆在骑车，很可能听不到电话，而时间已经不允许她浪费了。
她只期待方圆骑得慢一点。
秦文打开车后备箱，把自己给秦怡带的礼物全都拿了出来，然后她把焦露露从副驾驶上拖了下来，除了精神健康从二十岁起就不太好以外，秦文的身体素质一直相当不错，而焦露露的体重很轻，秦文没花多长时间就把她塞进了后备箱。
重重地合上后备箱，秦文开始处理留下来的血迹。
重灾区是副驾驶的真皮座椅，这个短时间内没有任何可能擦干净，秦文直接把车窗全部摇了上去，然后关上了车门，等下只要她不邀请方圆上车就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她开始检查自己身上。
衣服——秦文穿的是黑色长袖丝绸衬衫和黑色九分铅笔裤，血溅在上面基本看不出来，尤其是周围的光线极其微弱，即使盯着看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脸——秦文从包里抽出纸巾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她擦到一半，背后就传来了声音——“阿姨。”
秦文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去，那女生明显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肩膀猛地一抖。
秦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方圆是吧？”秦文说，“这是一箱新鲜车厘子，给你架在车筐上......不会掉下来吧？诶好，挺稳的。然后这个袋子里是两盒巧克力和几袋芒果干，阿姨这回来得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点吃的，你拿回去和秦怡分着吃哈。”
方圆一边帮着秦文把零食放到自己的自行车上，一边抽抽鼻子：“这什么味儿啊？甜甜的，还有点腥。”
血味。秦文在心里回答她。
她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嗯？阿姨怎么没闻到啊，是不是车厘子不新鲜了？”
方圆弯腰把零食袋子拿过去，抬起腰的时候她恰好看到了秦文的脸。
“诶阿姨，你流鼻血了。”方圆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纸巾递给秦文。
“啊是吗？估计是上火了。”秦文接过纸巾，手忙脚乱地擦着，“你们也注意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什么的，最近天气干。”
赶紧走，赶紧的。
然而方圆站在原地没动。
秦文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她得深呼吸才能不让它从喉咙里跳出来。
“......就这么多东西了，没啦。”
方圆还是没动。
“......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回去。”
方圆说：“阿姨......你的额头上也有血。”
秦文猛地僵住了，她捏着纸巾的手尴尬而机械地在鼻子底下蹭着。
她看着方圆——这个女孩和秦怡差不多个头，中等偏瘦的体型，有一张你看了三遍还是记不住长什么样子的脸。
秦文后悔了——那把救生锤被她留在车里了，现在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
正面对抗的话她没有把握杀掉方圆灭口，尤其很有可能闹出动静，这里离河汉无声的后院只有几百米的距离，那边的窗户还有好些都是亮着灯的，甚至偶尔能听到某几个女孩打闹时的大笑和尖叫声，如果打斗的时候发出大的声响的话就完了。
还有什么是能用来当武器的......
然而就在这时，方圆说：“好像是蚊子包被挠破了......您需不需要花露水？我书包里有。”
秦文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好啊，谢谢。”她接过方圆递过来的花露水喷了两下。
“那阿姨我先回去了。”方圆蹬上了自行车。
秦文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外。
她深呼吸了片刻。
她的大脑飞快地分析着现有的一切。
这一带没有监控摄像头。
焦露露的职业是按摩小姐，从事这种职业的大多是流动性很强的打工妹，而且某个同事突然失踪对她们而言不应该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很有可能是突然回了老家或者被哪个有钱人包养了。
她们绝不会立刻寻找露露，而即便后来她们意识到露露失踪了，报给警方，警方也极难查到她身上。
查案的话一定是从社会关系开始排查，而她和露露之间根本就没有直接的联系，查社会关系根本查不到她头上，再加上露露这种风月场里的女人往往都有着很杂乱的关系网，因爱生恨的男人、因爱生妒的女人都有可能是杀害露露的对象，警方会在这些琐碎的线索里反反复复兜圈子。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还是安全的。
当务之急是把尸体处理掉。
秦文谨慎而细致地估计了一下处理尸体需要完成的工作量，然后飞快地得出了结论——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量。
她需要一个帮手。
但是这种情况下......谁能成为她的帮手？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