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颐有些兴致黯然，那人棋艺卓绝，不想司妧却是一窍不通只凭本能厮杀，竟还敢堂而皇之在他面前卖弄实，可惜了他前期对白子的苦心经营。
他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篓，棋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一声重重敲在司妧心上，她看出谢颐的不耐，换作一般闺秀，这会已经羞愧难当，识抬举地自行告退，但司妧没动，坐得相当稳健。
门窗大开着，凉风从这头吹到那头，谢颐的屋子没烧炭火，温度与室外别无二致。
对弈的这一会儿，司妧身子已经冻得僵了，但她的身姿舒展漂亮，像一株盛开的荷花，不蔓不枝。
莲冰清玉洁，是高雅之物，本该生长在夏季，但当一株莲在寒冬里亭亭而立，无端让人感到妖异姝艳。
谢颐伸手握住莲脆弱的花茎，触摸到的是一片细腻冰凉，只要轻轻用力，连通那股幽幽荷香就会一起消失。
“出去。”
谢颐收回手，语调淡淡的，但不难听出威胁之意。
司妧装作不懂，柔声道：“公子，外头下雪了，可否留我待雪停？”
谢颐低头不再看她，拨弄棋盘，似乎要将棋盘恢复到原样。
“给这位姑娘寻把伞。”
油纸伞塞到手中，司妧不得不告辞了，走到院子门口，司妧回头，隔着漫天大雪只能看到谢颐光阴明灭的侧面，那人始终不曾抬头。
真是无情啊，司妧收回目光，径直离开了。
风雪又停，棋局被恢复成原样，若不是屋里残留的淡淡幽香，恐怕让人以为刚刚发生的事是错觉。
察觉到这抹经久不散的幽香，谢颐眉头微蹙，微凉的目光落到对坐女子样式的白色的氅衣。
翌日一早，闲云野鹤的门又才叩响了。
“肯定是司姑娘来还伞了。”
西门炊从房顶上跳下，有了昨晚的经验，他先看了眼谢颐，见谢颐并无反对的神色。
西门炊明白主子的意思，嬉笑着打开门，让他失望的是，门外并不是昨夜那张芙蓉面。
“唉？”西门炊疑惑地挠了挠头。
“多谢你家公子昨夜慷慨赠伞，我家姑娘命我来伞。”
慷慨二字银枝咬得格外重，脸上挂着比假银子还不真的笑。
西门炊是个一根筋的，回头看了眼自家主子，脱口问道：“你家姑娘怎么自已不来？”
“我家姑娘昨日淋了雪，半夜里发起高热病倒了，即便如此，姑娘还不忘嘱咐我一定要来闲云野鹤谢谢你家公子。”
西门炊听不出银枝话里的歧义，赞通地点点头，司姑娘不是妖精，是个好姑娘，倒显得他家主子太不近人情，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在雪最大的时侯将人家姑娘赶走了。
徐峥不是蠢的，瑟缩着脖子，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他家主子，什么也没看出来。
“扔了。”
谢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西门炊一怔，他接伞的手已经伸出去，一时间愣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主子这也太不近人情了，西门炊在心中腹诽，随后快速接过银枝手里的伞，用力一抛，好好的油纸伞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砰的一声。
银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柳眉倒竖，不可置信地瞪着西门炊。
这可怪不得他啊，是谢颐的命令，不过下次这种糟心的活得让徐峥来干，西门炊心里想着。
昨夜回去的路上，司妧就感觉嗓子发涩，便预感要发热，到后半夜，果然发起高热，幸好她事先让人备了热汤姜茶，今早起来已经好了大半。
银枝将闲云野鹤发生的事细细告知了司妧，本以为司妧就算不生气，多少也会有点失落，但看着自家姑娘脸上漾起的笑，她着实有些不懂了。
“姑娘，我都把您所教的话都说了。”银枝知道司妧的处境，有些替司妧着急。
“嗯，你让的很好。”
司妧抿了口热茶，察觉到银枝不安的情绪，她淡然一笑，以示安抚。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太旺，她握着茶杯的手心微微出汗，她向来不在人前露怯，即便是心腹。
越是这种时侯越不能心急，司妧在心底告诫自已，将心底翻腾的烦躁压下。
“三姑娘，不知您预备什么时侯回府？”
打外头进来个穿着深绿色比夹的嬷嬷，发髻盘得一丝不苟，发髻里插着一根金簪，一看就是主子身边得脸的。
“以老奴看，明日一早正合适，将近年关，府里来来往往府都是客，姑娘离家太久也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