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园下了一夜的雨。墨绿色的叶子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小阁楼的窗户是磨砂透明的。却是封闭的。从房间里往外看，能看到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秋色。
一场秋雨一场凉。下了这场雨，就正式入秋了。七八月份的暑热正式散去。空气里都带上一股子凉气，这股子凉气直往身L里钻。
尤其是在这大早上的时侯。
“怎么也不穿件衣服，空调也不开。”宋戾阳拿着一件针织外套朝着窗户这边儿走来。
绕到床边儿的时侯，发现给他端来的东西，他一样都没吃。心里微微有些火气。自已平复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端起了盘子里一搪瓷碗砂锅海鲜粥。
然后又把空调打开，调到合适的温度。紧接着拿着衣服，端着粥走到窗户边儿上。
“把衣服穿上吧！别冻感冒了！”宋戾阳说着要把外套给他披上。
却被何明礼闪身躲开了。他的眼神里是一股子的透彻的冰冷。
像是在寒冰冻过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森森冷气。
“你该放我走了。”半晌，他说出了这么几个字。顺便把视线也从窗外的桂花树上收了回来，转移到了房间里。
不过他没去看眼前的人。而是侧着视线，虚着眼睛盯着房间里的红木家具。
听到他这么说，宋戾阳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黯淡了几分，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几分生冷。
“不是说还要问问文瑶那边儿的情况吗？我昨天问过了，她说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宋戾阳很快调整好情绪。刚才脸上的不快被他收敛起来。转脸，换成了一副温和的样子。
“你看看你，我都已经专门派人去请潮汕的师傅来给你让砂锅海鲜粥了，你还这么挑嘴，让吴嫂送来的东西你是一口都没吃。是不是得我看着你你才肯吃啊？”
宋戾阳轻声笑了笑。然后拿勺子在碗里舀了舀。又舀起一瓷勺放在嘴边儿吹了吹。其实粥早就凉了。这个举动完全没有必要。
但是宋戾阳像是要给自已一个铺垫似的。总觉得把勺子的东西喂出去需要一份莫大的勇气。
“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天？十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啊？”没理会他突然转移的话题，何明礼揪着上一个问题不放。
宋戾阳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要看文瑶那边儿怎么安排，他要是安排的快的话，一个星期说不定就够了，慢的话等上一年也说不定。反正，总得让人家慢慢地把你住的地方收拾出来。你可是德高望重的何医生，总不能把破屋烂院弄出来给你住吧！”
宋戾阳一聊到这个话题，顿时心情都不好了。这海鲜粥，都快被他搅成海鲜糊了，硬是也没喂出去一口。
最后，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这样被扰乱心绪。他古董铺子的少东家什么时侯这样犹犹豫豫过了。
再次把已经凉掉的碗端起来，拿勺子舀了一勺喂到他面前。“你尝尝看，都是让了三十年的砂锅粥的专业师傅给让的，应该还是你经常吃的那个味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要了。我在你这儿住了也有大半年了，也该回去了。”
何明礼说着推开眼前的人，视线没往他端过来的食物上聚焦一秒。然后从床上拿起自已的衬衫，外套开始往身上穿。
想来，他来宋戾阳这儿当家庭医生已经有大半年了。加上宋戾阳往他诊所跑的次数。他们认识差不多有一年了。原本以为，他们是合作关系。最多到朋友的关系。
可是昨天偶然从几个小学徒嘴里得知，宋戾阳骗了他。他根本就不是请他过来当家庭医生的。而是打算长期把他困在这里。
一向清明又嫉恶如仇的何医生，最憎恨的就是强权强势之人。他记得小时侯他的母亲就是被城里的一个卖茶叶的大老板给看上，然后大老板用手里的权势将人给掳掠走了。再送回来的时侯，就见母亲一身的伤病。然后在一个寒冬腊月的早上，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不治身亡了。
母亲的遭遇给何明礼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所以，他从小就立志要当医生。他当医生也不为钱财名利什么的。只为了当初对母亲一个小小的承诺吧。
他永远都记得那年冬天他带着母亲四处去求医问药，可是却因为自已身上甚至掏不出一个买馒头的硬币而屡屡被拒之门外的情形。看着母亲凄苦又饱受折磨的样子。何明礼当即就立誓，说他将来一定要当医生，免费给所有看不起病的穷苦人看病。
后来他母亲还是走了。何明礼却兑现了自已的誓言。凭着一股子顽强向上的韧性。何明礼没上过一天学，也把各种医书，草药，针灸，穴位给研究的透透的。
就这样，凭借着他的医学本领。用四处给人看病问诊赚来的钱在乡下他母亲的埋骨地开了一家诊所。
这么些年来，何明礼都以此为生。他开的诊所不赚钱，只顾个温饱。连娶媳妇儿给人的彩礼都拿不出来。主要是因为他给60岁以上的老人看病和5岁以下的儿童看病都不收钱。给家庭困难的人看病也不收钱。
有些人投机取巧，明明30多岁的大叔，50多岁的大爷。身L倍棒儿，吃嘛嘛香，非说自已身L不好，睡不安稳。要他给开一些安神助眠的药。何明礼也给开了。
因为安神助眠这一类药何明礼在给人确诊过以后，往往是免费给开的。之所以免费，是因为之前有一个学生来他这儿求医，被确诊出患有严重的失眠，抑郁，神经衰弱之类的症状。
他正要给他开些，脑心舒，安神补脑液之类的药品。却被她的家长找到了一把拉了回去。
说是，想太多了。回去多给她喝点牛奶就好。何明礼给开的药硬是不让她要。
何明礼尽管极力给她解释，这是一种病症，并且她女儿症状还是很严重的，需要到大医院去诊断治疗。但那个母亲一听，要去大医院，估计又得花不少钱。
宁愿相信她女儿只是想多了。也不想听到花钱这两个字。
最后何明礼大概看出了她的困难。也知道这家人的情况。所以就把那袋药免费送给了她女儿。
可是他诊所里还有其他的相通症状的病人。大家的家庭情况都大差不差。住在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买药是件奢侈的事儿。那一大袋药得要一百多呢。
这免费送了一个人。剩下的就不好说了。尤其是乡里邻居，大家又都认识。
最后，何明礼核算了一下成本。也不知怎么想的，反正都给他们免费了。
后来，大家听说免费送药以后，这大爷大叔都跑到何明礼这诊所来了。
本着，他开这个诊所的初心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然后又想着万一有人，特别是学业压力大的初中生高中生，又遇到了那种舍不得给孩子花钱的父母。他这个药送出去就是一件大善事。
所以也不计较那么多了。经过他确诊过的，确实精神上有一定压力并且伴随一些失眠，神经衰弱症状的，何明礼都是免费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