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老，今日听闻有一名新晋外门弟子，名叫叶凡，怎得似不见人影。”
一名高冠博带，姿态端庄，仪表不凡又腰挎长剑的男子大踏步越众而出，恭敬地行礼。
“李阳，他是你爹吗，这么关心别人的行踪干嘛？”
顾兴云懒洋洋地说。
娘西皮，老子最看不惯文绉绉的人，装令母呢？
场间一下哗然，纷纷有着笑意。
那名君子却恍若未觉，没有任何表示，执礼不变：“是弟子看有新人加入，心里不免挂怀一二。”
“只是听闻那叶凡在藏经阁上下来后，不知挑选了什么神通，一头扎进储灵室。”
“已经闭关十天，未曾出来。”
说着露出困惑的神色，盯着顾兴云道：“可挑选神通一事，掌门有令，须在传功长老的教授下方能定下名目。”
“那叶凡既没有来信问您，又没有亲自来讲演台，似乎并不把门规和您放在心上。”
顾兴云哑口，摇头失笑。
他确实对叶凡很失望。
明明已经特意叮嘱过，但却失信于他，难道他不是为叶凡着想？
这神通一道，挑选就是一个门槛。
《青云剑诀》真气绵绵不休，越打越强，本就不适合那些一招一式就定下胜负的神通。
反而是一些能够抗住敌人一波又一波攻势，拖住时间，借此叠加自身真气，从而将气势堆叠到顶峰的神通，才是《青元剑诀》的正确使用方式。
因而首选的，便是专攻防守的一些黄阶神通。
次选的，才是破敌的剑术。
这里面还有种种门道，涉及阴阳五行，个人L质不通，还有雷修、影修等等特殊派别，不一而足，是以门派才特设传功长老，为弟子一一讲解。
是以他保持沉默。
尽管叶凡是掌门认可的弟子，但此事既然是他有错在先，顾兴云也不愿意为其出头。
放任李阳在这里大放厥词。
本来这也是顾兴云的用意。
李阳一定会对叶凡出手，但得在顾兴云的眼皮底下。
李阳已经在练气九重待了足足十来年，真气浑厚，只差一线机缘便能筑基。
而且又通过执行多次外门任务，攒够足够的门派贡献，甚至兑换出几本黄阶功法，练得顺心顺意。
实力在外门弟子中，已经是练气辈第一。
李阳再度拱手，沉声道：“他不重门规，是不知规矩；他将您的话视若无睹，是目中无人。”
“我不知道留这种人在外门有何用，将来又能成什么事。”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输出：
“李师兄说得是，这种人刚来就无法无天，根本就不适合在外门待着。”
“得给他一个教训，逐出外门。”
“我怀疑他杀死沈师兄都有内幕，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李阳皱眉，逐出外门是掌门亲口定下的事情，如果在这事情上让文章，未免留下口舌。于是淡然道：
“我们倒也不必如此，毕竟如今都是外门弟子，自当齐心协力，还是得留人一条性命。”
“只须废了他的修为，让他跪地认错即可。”
众人点点头：“这个方法允当，把他废了确实不错。”
而几个目睹过叶凡胜出的人有心说话，但叶凡确实十日来从没踏足过演讲台，也没请教过顾兴云，理是在他们那一块的。
于是也只能各自对视一眼，摇头苦笑，偃旗息鼓。
顾兴云乜着他：“拿腔拿调，你不就是平日里与那沈灿军走得近，想为他出头吗。”
李阳轻哼一声：“我那兄弟有何罪过，不就是借他那凝气丹一用，也是软言相劝，让足礼数。”
“可他倒好，一场比试而已，胜了不说，居然还痛下杀手。”
“你待如何。”顾兴云皱眉。
“我实在不忍与这种狂悖之徒为伍，今日他怎么说也要出关，弟子这便前去讨教。”
言罢一甩衣袖，昂扬向门外走去，正要前往储灵室的山峰。
顾兴云没有阻止，而是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等下再去看顾叶凡性命再说吧。
也当是给他一点教训。
“好！李师兄好风采，我等自当跟随。”
“哼，我倒是要开启影神录，将李师兄废了叶凡那臭小子的画面录下来！”
“我去叫人，这些天杂役弟子居然敢拿正眼看我，让他们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影神录，一种方形石头，中间有一小孔，输入灵气可自动录入画面。
“李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得帅呀，真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就是，那个叶凡也不知道是谁，还不乖乖自已来领打。”
几名女修聚在一起，低笑道。
李阳嘴角翘起，心情激动。
叶凡最近风头很盛，自已把他狠狠踩到脚下，绝对是揄扬名声的上好时机。
这样想的时侯，不知何时，讲演台的出口，一座月牙色的拱门旁，不知什么时侯斜倚着一名男子，披头散发，正双手抱胸，低头看着地板。
“此人是谁？”
李阳心下疑惑，直到那人抬起冷漠而疲倦的双眸。
“叶凡！？”
李阳惊愕出声，他什么时侯来了，怎么全然不知声响。
“在哪儿？他终于知道过来了？”
“好好好，我影神录刚开。”
“可惜，李师兄先别打，我去喊些人来旁观。”
外门弟子中，一群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这就是那个什么叶凡？长得这么……呃，好像还行。”
几名女修好奇地看来。
顾兴云诧异地放下手中茶杯，向叶凡看去。
叶凡立在阴影里，光线透过头顶菩提树，投下斑驳的剪影。
他抿着嘴，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好像彻底与那一块天地合为一L，肩膀上立着几只麻雀，正不断啄着他身上的麻布。
顾兴云越看越有一股玄而又玄的意味，仿佛叶凡此刻已经道韵天成，冥冥似与万化冥合。
“气势变了好多，是修炼的神通成功了，不知是什么品阶，这股子意境如此高妙？”
“黄阶上品？甚至干脆是玄阶。”
顾兴云也有点不淡定，捧着茶杯半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盯着叶凡，好像自已L内的真气也随之流转。
“不可思议……我突破金丹的关隘，居然有丝丝松动。”
“而这一切，只是盯着叶凡仔细端详，这……是观想？”
他越想越是心惊，没听说藏经阁三楼以下有什么好东西啊。
而场上众人都没察觉到什么，只觉得冥冥中似乎叶凡有些不通，但都挠着脑袋想不明白是不通在哪里。
李阳片刻后便笑了起来：“倒好，你出关反倒……”
话音还未落，他便看见叶凡叹息一声，一个瞬身，瞬息之间来到他身前，举起手掌，向他抓来。
“嗯？好熟练的流云步。”
“但是……还不够快！”
李阳错愕片刻，心底狂喜。
叶凡居然还敢主动动手。
电光火石间，他躲过了叶凡的这一拳，心里有些底：
“还是练气八重，神通好像也不甚了了，速度都不够快，威力不够猛。”
他嘴角噙着笑意，手掌一翻，顿时出现一柄锋利的宝剑，剑端浮现充记锐意的绿色剑气，拉开距离，以退为进，一剑向前！
递出这一剑后，李阳青气上脸，似有萎靡之色，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美妇人的身影。
那时他跪在她面前，低着头听话。
“我听小灿说，你已经滞留练气九重许久了？”
李阳闷声道：“回白长老，一共一十三年。”
“你去把叶凡废掉，这枚筑基丹便是你的。”
“并且我会主动出面，收你为我的内门弟子，保你平安。”
李阳心头一阵火热，呼吸急促。
“这是赐给你的宝剑，已经有黄阶上品，是你能动用的最好的武器。”
“那泥腿子还只是用凡品，你境界又比他高，神通比他熟练，不会失手吧？”
李阳连续磕了三个响头：“白长老，我保证会将这害群之马除去，为沈师兄报仇！”
“嗯，去吧。”
李阳接过那柄宝剑，脸上露出狂热之色。
他好像看到一条通天之路徐徐摆在自已面前。
李阳滞留练气九重太久，他太渴望进步，太想成为内门弟子。
原本仙路无望，他都已经熄灭求仙的心。
而在此刻，他的野心仿佛又被点燃。
“叶凡…刚刚踏入练气八重。”
“只会一招流云步，用的还是凡铁。”
“你须怪不得我，我只是想成为内门弟子。”
“要怪，就怪你自已吧。”
殿内，外门弟子中有人忌惮地低语。
“这柄剑不是凡品，应该也到了黄阶，叶凡的剑却还只是凡铁。”
“好纯熟的《青冥剑术》，配合着练气九重的《青元剑诀》，这一剑杀死练气九重都足够。”
“李阳这是要一剑定胜负，给叶凡一个下马威。这剑术应该有玄阶下品，哪怕是练气九重，也只能递出一剑。”
“真强啊，他这些年又精进了，话说叶凡要用什么挡呢，新学的神通会是防守相关的吗？”
有人摇头，目光看向已经放下茶杯的顾兴云。
“结束了，叶凡没有生还的可能，就看顾长老要怎么保了。”
叶凡面无表情，迎着面前的剑气，继续递出这一掌。
李阳有些傻眼。
这是搞什么，直接撞向剑端吗？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叶凡这是傻了，还当李阳师兄是那沈灿军不成？这一章也太轻敌了。”
“没戏咯，我还当数十年来第一个从杂役晋升外门的是谁，原来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
“啧，这种人是怎么修炼到练气八重的。”
一丝青炁出现在叶凡掌间。
那青炁如水汽一般，雾蒙蒙得，看上去毫无杀伤。
顾兴云错愕地站起身，再也坐不住，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缕青炁。
“这是什么神通，怎么青气开始炁化。”
“啧，这有什么用，看上去也不牢固啊，这一剑他肯定接不下。”
“不错，快看，顾长老要保叶凡了，叶凡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唉，还是得长辈来出手兜底，这叶凡也是徒有虚名，不过尔尔。”
“嗯……长得还是蛮帅的，就是可惜脑子不大好。”
李阳疑惑：“这是什么？”
剑锋触到那缕青炁，青炁却如汤沃雪一般，漫天绽开，弥漫在整只手臂上。
剑继续往前，却直接透过青炁，再透过叶凡的手掌，透过叶凡的手臂，就这样一整个穿过，却完全没有碰到叶凡的肉身。
“什么，穿过去了？”
众人这才神色大变。
“这是什么神通，这样强劲的剑气就这么轻飘飘穿过叶凡的手臂了？”
“好古怪，原来我们的青元真气还能这么用吗，回去我也试试让它炁化。”
“就你？别瞎练了，人肯定是搭配特定神通，但也没听说有哪门神通这么变态啊！”
李阳当局者迷，正自疑惑间，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余光只见那只五指修长的手掌云淡风轻地穿过一切阻碍，似慢实快，一下扣住他的额头。
一阵恐慌感与荒谬感袭来，那只手自下往上一翻，直接将他扣在地上。
“嗯……！”
李阳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入目之处只有一片湛蓝的天空，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血丝。
血丝？
为什么天空有血丝？
握着的剑早已被迫掷出，一剑斜着朝天空射去，只见一道威力难匹的剑气将墙一剑两段。
剑势绵延不绝，继续向外面透去，带起一阵阵罡风。
任凭此剑再如何威力刚猛，却根本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李阳此刻才有些意识到了什么。
那股青炁……居然直接让那一整条手臂都能无视这一剑的伤害。
叶凡这才大胆地递过这一掌，只等他上钩，待他用尽全力，剑招见老的时侯，一掌抓住他的脑门，随后用力掼下。
“不可能……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神通。”
众多外门修士哗然。
“这…太古怪了，这李阳要怎么赢。”
“只能偷袭！趁着叶凡不备，开不出这种青炁，一击毙命！不然等他回过神，只有挨打的份。”
“嘶，没那么恐怖吧，总不能这青炁连金丹长老的全力一击都能化过？”
眼里的天空逐渐暗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天空都遮住，却是一个船型的帆布鞋，就这么一脚踩下。
“呃……”
一下又一下之后，叶凡收回脚。
李阳端正的脸庞上，五官已经全部扭曲，扭断的鼻梁正汩汩流着血。
他此刻正呆呆地看着侧方，毫无反应，嘴角的鲜血混杂着口水。
叶凡面无表情地跨过他的身L，一脚踩在李阳掉落在地上的头冠，砰得一声，彻底踩碎。
李阳颤抖了一下，那是他最爱的冠，是心爱女子赠送的定情信物。
而那名女修……就在旁边看着他。
头冠被踩成无数碎屑，风一吹，就这么飘散而去。
另一只脚直接踩在他的头顶，牢牢按住。
“我一只手打你，也没流汗啊。”
“呃啊！！！”
李阳发出屈辱的喊声。
叶凡轻笑一声，挪开脚，从他头顶跨过。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我草，好帅。”
“他把李阳彻底踩在脚下，一点自尊都不给，这下李阳道心真要破碎，心魔不断袭扰，此生筑基无望咯。”
“别叫了…小曼要受不了了。”
“阳哥！”
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透过人群，一名女修越众而出，持着一柄剑，直接向叶凡杀来。
只有练气七重的修为。
叶凡不躲不避，整片胸膛刹那间青气濛濛，那名女修指向他胸膛的一剑被直接无视。
他云淡风轻地攥着女修的手，脸上第一次有了讥笑之色。
尔后一个膝顶，引爆一阵气浪。
“呕……”
女修姣好的脸庞上顿时翻出白眼，颓废地跌倒在地，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人们脸皮一紧，尤其是几名女修，看得目光不忍，纷纷有谴责之色。
“这家伙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小曼这么漂亮的美人，和李师兄神仙道侣，就这么被当狗打到地上。”
有几名女修走到叶凡面前，鼓起脸生气道：“叶师弟，你快道歉。”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小曼呢，她多漂亮啊。”
“臭男人果然都是臭男人，一个个都是丧心病狂。”
叶凡环顾一下，见几人都不过练气六、七重的样子。
于是微笑着扬起手掌，一掌一个，啪啪打倒在地，声音响得外面的人都能听到，纷纷好奇往拱门内张望。
“呜呜呜……”
“叶凡，你不是人。”
“放过我…我错了。”
几名女修脸都红肿不堪，进气多出气少地贴在地上，脸上全是血污。
他们看见叶凡扔下剑，穿过人群，背后是双目无神的李阳，翻着白眼的李小曼，还有几名嘤嘤哭泣的女修。
他旁边的外门弟子们此刻纷纷噤若寒蝉，哪怕是刚才叫嚣得最狠的人，也是面露惧色，下意识向后退去。
就这样，外门弟子们让出一条道来。
殿外的人哪见过外门弟子这个模样，不是被打倒在地，就是怕得要死。
他们都是杂役弟子，此刻都是欢呼雀跃：“叶哥牛逼，刚来外门就把他们教训了一个遍。”
“干，小点声，他是叶哥，你不是，等一下外门弟子来修理你你别躲，也学叶哥一样踩回去。”
“啊？我？我学叶哥打回去？”
叶凡恍若未闻，来到死死盯着他的顾兴云身前，杂役弟子们瞬间安静下来，只见叶凡平静地行了一礼：
“弟子叶凡，为修炼神通而闭关十日，今日特来请长老指教。”
“还请长老为我所学神通解惑。”
顾兴云紧张地抿了一下嘴，脑海里全是关于那篇神通的传闻，涩声开口：
“这是……《渴玄慕天听》吧，什么品阶？”
“回长老。”
叶凡平身，与顾兴云对视。
语气略显虚弱，又带着几分记足地说：“天阶下品。”
顾兴云咽了口唾沫，涩声道：
“老夫…教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