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宿舍,司少南浑然不知屋子里多出了另一个人。
宋舒然压低声音咳嗽,“我刚刚不小心喝了热水,嗓子不舒服。”
“你去那坐下吧,咳咳。”
为了等会少开口,宋舒然自损一千,声音里是嘶哑。
“好。”
在黑暗里,司少南嗅觉很敏锐。
脚步一踏入,他就嗅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
似曾相识,勾起他并不好的回忆。
越往里走,这股味道似乎就越鲜明。
……是宋舒然哪儿没有打扫干净么?
宋舒然没有司少南那么敏锐的嗅觉,见司少南停止脚步,紧张得舔了舔嘴唇:“怎么了?”
司少南摇着头说没有,只是脚步越来越慢。
他在回忆,回忆上一次闻到这味道,是在什么样的场景……
他感受到了热源,也听到了宋舒然有些抖的声音:“你快坐下。”
坐到柔软的床铺,床垫往下陷。
可司少南警铃大作。
预想中宋舒然身上的奶香味并没有如期靠近,反倒是腐烂味越来越重了。
下一秒,司少南感觉到身前的女人弯腰往他这边靠。
他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侧身一躲。
“司少南!”
宋舒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明是无比熟悉的声音,司少南却猛的站起身,喊着:“宋舒然,把灯打开。”
瞬间寂静的周围让司少南的眸子当下冷了下去。
他大步往前走,迅速找到白炽灯的开关。
“啪”的一声。
恢复敞亮。
一切小计谋都在这灯光下无所遁形。
司少南不瞎,自然看到了房间里多出来的另一个人。
宋怡繁没来得及躲,只来得及披上衣服。
事情已经败露,宋怡繁深知,再留在这里只会帮助宋舒然一起分担司少南的怒火。
她恨不得宋舒然受难,因此当机立断甩上门离开。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室内只剩下对立对峙的二人。
宋舒然脑子一片空白,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乍然碰到光线,敏感得红了些许。
她张了张口打算解释。
但事实板上钉钉,又有什么好狡辩的?
就是没有想到失败来的这么快。
……果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宋舒然无意识攥紧衣角,等待承担司少南爆发的岩浆。
震怒与不可思议如潮水席卷着司少南,他竟被这股交织的情绪冲得眼前发黑,耳膜嗡嗡作响。
宋舒然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司少南晃了一下的身:“司少南,你……”
司少南二话不说往后退,眸子一转不转看着宋舒然,里头的难过十分清晰。
宋舒然抿着嘴唇。
“对不起。”她低声说:“抱歉,这是司夫人的指令。她要给你换一个更加适合你的乳娘。”
宋舒然不是甩锅,她只是说了实话。
司夫人才是主导者,她就是一个打工人,没有办法去改变雇主的决定。
司少南当然知道。
只有母亲授意,宋舒然才会这么做。
但这件事的幕后使者在他面前已经不值一提了。
不久之前的兴奋就像一个梦。
司少南还能看到,自己送给宋舒然的玫瑰花,被她随意放在了桌子上。
自己让人特别保护的花瓣已经开始变蔫,宋舒然根本就没有看重自己的表白。
所有的情绪在胸腔里疯狂的翻滚。
喉腔里是一股血腥味,司少南看着无辜的女人,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件事?”
宋舒然是帮凶。
司少南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发现、一直被宋舒然蒙在鼓里,他会与那陌生女人肌肤相触……
一想到这,他就浑身发颤。
严重的洁癖让他恨不得回去把自己这层皮扒下来洗。
“告诉你你会同意么?”宋舒然说:“我没办法插手做任何事情,是司夫人的指令。”
事已至此,宋舒然已经做好了坦然接受的准备。
就是……看着司少南微红的眼尾,宋舒然心里也连带着浮起伤感。
待在司少南身边已经快一年时间了,她明白司少南外表强大,实际内心很敏感,很孤独。
可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傲孤独,就要牺牲她的自由去陪他余生么?
不可能的。宋舒然想,这是不可能的。
司少南紧咬牙关,怒火让他语无伦次起来:“对,你没办法做决定,就只能背叛我……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么做!”
他被宋舒然抛弃了,这个他以为永远会站在他这边的人。
宋舒然眼眶微热:“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我应该告诉你这件事,然后你找司夫人对峙,让司夫人知道是我打小报告?”
“我应该告诉你这件事,和你站在一起对抗司夫人、对抗这位新的乳娘吗?”
宋舒然摇摇头,像是在自问自答,又像是在不断坚定自己的内心,不让自己产生动摇。
“司少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佣人,我只是不想卷进这场风波里面。”
“你带给我的伤害够多了,我还有父母,我做不到那么自私。”
无论司少南多么能干,司夫人到底是他的母亲,到底心狠手辣。
她根本没有资本去拒绝司夫人。
“司少南,我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不可能留在你身边。”
既然至此,宋舒然闭着眼,快刀斩乱麻:“我想离开,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不可能当见不得光的情、妇。”
一口心血哽在喉咙,司少南自嘲一笑。
是,宋舒然说得对。
他不应该怪她,她也是无辜的,她也是受人指使的。
她因为自己承担了那么多苦难,现下只不过做了一件份内之事,远远不足以抵消她受过的伤。
都是他的原因。是他不够强大,像弃子,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