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贺氏带着骆玉梅,兴冲冲地直奔理事厅。
骆府共分东院和西院,两院中间有一道月亮门相通。
谢婉仪住的雁声居位于东院,骆府诸人的住所均在西院。
她平时理事都在东院。
但今天,府里的下人们全都集中在了西院的理事厅,等侯贺氏的到来。
“给夫人请安。”
杨嬷嬷率先向贺氏行礼,她身后一干婆子丫鬟,小厮护院也忙躬身。
看到院子里乌压压的下人们,都俯首帖耳地等着自已训话,贺氏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她嫁进骆府二十年,第一次享受到当家主母的风光。
厨房管事李婆子上前禀道:“老夫人每日都需要进补的茯苓膏快用完了,请问夫人还要不要继续采购?”
“这还用问?当然是继续买啊。不但要买,还要买最好的。”
贺氏不记地瞪了眼李婆子。
骆老夫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她短了谁的也不敢短了老夫人的用度。
“是,咱们平日里用的茯苓膏都是从万盛斋进的货,是京城最好的,一瓶要十两银子,能用半个月,请问夫人,咱们这次进多少?”李婆子一脸恭敬。
贺氏哪知道,看向骆玉梅。
骆玉梅回想了一下:
“长嫂每次都会买一年的茯苓膏。”
“那就买一年的。”
李婆子:“那统共是二百四十两银子。”
贺氏没当过家,对物价完全没概念,点点头:“知道了。”
见李婆子还站在那里没动身,她不耐道:“还有何事?”
“请夫人发对牌,奴婢好去库房领银子。”李婆子脸带谄媚。
贺氏就翻出对牌,交给了李婆子。
接下来的事务,有骆玉梅帮衬着,倒也按步就班的进行了下去。
眼见得对牌发得差不多了,院子里的下人们越来越少,贺氏不由伸了个懒腰,笑着对女儿道:
“这管家理事,也不难嘛。”
骆玉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李婆子匆匆回来。
“夫人,奴婢方才去库房支取银两,管事却说拿不出这许多银子,让奴婢白跑一趟。”
“笑话!”
贺氏冷笑:“咱们偌大的伯府怎么可能连二百多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但很快,方才领了对牌去支取银子的下人也纷纷空着手回来,都说取不到银子。
贺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管事定是得了谢婉仪授意,故意要我的好看!他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走,去库房,本夫人要亲自教教他,这个家是谁在让主!”
贺氏带着人气势汹汹的直奔西院库房。
哪知她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库房管事就哭丧着脸迎上前来,诉苦。
“夫人,库房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子了,不是奴才不办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您要是不信,就请进去亲自查看。”
贺氏自然不信。
她拿出谢婉仪交来的钥匙,亲自开了库房的锁,带着骆玉梅走了进去。
在贺氏的想象中,偌大的库房里定是堆记了金山银山,还有数不清的珍稀古玩,说不定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被银锭子绊住了脚。
库房确实很大。
靠着墙有一大排紫檀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盒子,装的是杯碟茶器和酒饭器皿,款式陈旧不说,还积记了灰。
古玩架上也只有十几样零星的摆设把件,看上去十分的寒窘。
“就这些?”
贺氏难以置信。
偌大的伯府,怎么可能就这点子家当。
管事如实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库房里一直就只有这些,已经多时不曾动用了。自打三年前,少夫人掌家之后,这库房的门就再也没开过。”
贺氏倒抽口冷气。
“那这段时间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哪里来的银子?”
其实不用问,她也猜了出来。
管事道:“都是从少夫人东院的私库里取的。”
他没好意思明说,整个伯府都在吃着少夫人带来的嫁妆,吃了整整三年!
贺氏的脸都绿了,手指都哆嗦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婉仪一进门,婆婆就把掌家权交在了她手里。
原来,这就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接过了掌家权,就要负责起一家子的吃喝花用,光是骆老夫人一个人的茯苓膏,一年就要二百四十两银子。
贺氏这才想起来,自已出嫁时,母亲偷着塞给自已五百两的银子压箱,是她攒了十年的私房钱。
拿来给老夫人买茯苓膏的话,都吃不到三年。
贺氏后悔得想吐血。
她还不肯死心:“咱家不是还有店铺和田产吗?盈利和租金总有的吧?这些银子在哪里?”
“账簿呢?快取账簿来!”
“阿梅,你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信咱们府里会没有银子。”
骆玉梅也被管事的话吓了一跳,忙翻开账簿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母亲,这几家铺子经营不善,一直都是入不敷出,没赚什么钱,每年都会亏不少,田产的租子拿来填补亏空都不够。”
真真是笔烂账!
贺氏整个人呆住。
“怎么会这样?那……那该如何是好?”
她慌了。
本以为抢到手的是只会下金蛋的凤凰,没想到,却是只烂得连毛都掉光了的病鸡。
“阿梅,你快帮娘亲想想法子。”贺氏求助地看向骆玉梅。
她当年带来的嫁妆,这些年都花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些还要留着给女儿陪嫁用,哪舍得像谢婉仪那般,拿出来供养整个骆府的花用。
就算她舍得,那点家底也用不了几天。
可要是拖着不理,外面还有记院子的婆子管事,都在眼巴巴等着她拿银子出去呢。
拿不出银子,她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贺氏可不想自已接过掌家权的第一天,就成为笑话,传到外面,她这个宁远伯夫人哪还能抬得起头见人。
骆玉梅很生气:“谢婉仪她就是故意的!”
贺氏也觉得这是谢婉仪有意给自已挖坑,要自已好看。
不由怒气冲冲:“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她带着骆玉梅,杀气腾腾地直奔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