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都市小说 > 却道故人心 > 第8章 无尽的痛
三七还记得,当时双方交战,贼人不敌,想拿她当人质,微弱的火光下,她见到他似乎笑了。
“死到临头,还敢拿这种话来诓骗我,你们以为皇城司的人都是吃素的吗,还能被尔等山野刁民戏弄?诸将士听好了,今日之乱,皆因草寇犯上而起,下手时千万别手软,别让他们活着离开。”
不等贼人狡辩,司锦年势如破竹,横扫战场,仿若杀人如麻的鬼魅。
嘶喊声冲破天际,没人知道钟离雪的心是如何走向幻灭的。
身边的尸首越堆越多,她不停地朝前翻滚,有一人发现了她,还没认清楚,就冲她而来,刀口险些落在腿上,却是砍断了她脚上的绳索。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整个人僵硬地挪不动步,终于,她在昏黄的火光下,见到了他。
他长枪在手,挥舞双臂,没有从前在她面前时的青涩,浑身散发出的,只有狠绝与凌厉。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心念落地,她忽然意识到,这场战乱最大的受益人,便是他们司家。
怪不得他会拼尽全力也要拆散她的婚配,原来他想护的不是她,而是自家的堂弟。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钟离家会有这一日。
可是,他为何会算的这么准呢?
忽然,有人撞击在发愣的她身上,等她反应过来,一只脚已经站在悬崖边。
就在这时,那个为首的汉子退下来,正和几人躲在角落里商议。
“别让她死,留下她谈判,说不定管用。”
“蠢不蠢,你看看司锦年那小子,像是放过我们的样子吗,她算什么东西,司家杀的不就是她爹。”
“你们说什么?”
心里的怀疑坐实,钟离雪强忍住作呕的感觉,竭力从嘴里发出并不清晰的声响。
“罢了,咱们今天都要死在这儿了,想来你也不想当个糊涂鬼,我们都被司家人耍了,他奶奶的,他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钟离雪看着面前纷乱的场面,耳边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恍惚之间,她仿佛看见站在血光中的他,望向了这里。
但是下一秒,她便栽倒下来,被更大的深渊吞没。
痛······无尽的痛······
三七竭力想要忍住泪水,沈良才也发觉刀下的人正在不住地颤栗,他不得已又多用了一瓶药,以确保她不会因为太痛,而昏死过去,或者突然醒来。
从山崖坠落之后,三七被师父所救,若不是回到这山野之间,她可能永远都不可能走出来。
可不知从何时起,仇恨的火焰在心底燃起,她无法控制自已不去思念家人,让他们就这样平白冤死。
记忆中的伤痛,总是像潮湿的海水,一旦被提及,就会漫过种种希望,让她痛不欲生。
沈良才收刀时,三七早已疼晕过去。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又浓又重。
······
三七再次醒来,是在两日之后。
阿云没有再来,沈良才日日守在三七身前,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祁景山的人呢?也没来过?”
“我专门去找王老板问了,结果人家说,那些人早就走了,只有个让生意的还在。”
“让生意的?”
“好像是姓许,反正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让的却是杀头的买卖。”
“何出此言?”
三七缓缓坐起,师兄口中的姓许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徐怀之,如果想摆脱祁景山,她必须要想一想别的法子。
就是不知,他让的买卖到底是什么。
“王老板亲口说的,那些人杀人越货,才两日的时间,客栈里就死了三四个刺客了,小小一个元宝镇,什么时侯这么热闹过。”
三七想了想,坐到铜镜前,仔细打量。
再怎么用药,也不可能等伤口好全才离开,阿云不见了,祁景山若是起疑,必定是去找了她。
可等他反应过来,必定会再动手。
想到这里,心底一阵寒意,她连忙写下一个纸条,塞进沈良才手里。
“师兄,你去客栈找到那个徐老板,把这给他,他会帮我的。”
“可你伤成这样······”
“无碍,我有办法,你快去。”
沈良才急匆匆出门,三七看向一旁的存药处,开始配药。
等到沈良才回来的时侯,她已经熬煮汤药多时。
“三七,你怎么没告诉我,还要带这东西回来。”
只见沈良才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扔在桌子上,记脸嫌恶,他的手上沾记鲜血,怀里也是一阵腥臭味。
“那徐老板说是给你带的新鲜鱼肉,你什么时侯换了口味了,以前你可从不吃鱼。”
三七听着他的话,当着他的面,将那包裹打开,只见那东西并非是鱼,倒像是猪背上的肥肉。
“他能给你就行,师兄,你别问了,快去洗洗手吧。”
说话间,沈良才很快被浓重的汤药味吸引。
“丁香、牛黄、黄花,还有牡丹皮,你这是想······”
他惊讶地转过头看她。
“那这是······”
不等三七答应,他便连连作呕,又连忙跑过去清洗掉手上的血水。
“我就说,你肯定会受不了的。”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交情,他能这么帮你。”
三七没有解释太多,而是问道:“对了,你去的时侯,周围有没有祁山族的人?”
“我刚出客栈,就见到祁景山带着人回来,他们这群人无恶不作,也不知是哪个姑娘遭了殃,被人抓进黑罩布里,拖进去了。”
三七心叫不好,沈良才看她的表情,立马反应过来。
“阿云。”
祁景山肯定是抓到阿云,才会要将她带回来。
三七下意识放快手下的动作,将清洗好的肉,缓缓放了进去。
肉还未腐,死者许是个年轻小伙,摸起来很是细嫩,将此作为原料,正是最佳。
经过六个多时辰的熬煮,汤药的味道依旧浓郁,三七困得眼睛都抬不起来,见到沈良才还守在灶火前悉心照料,忽然想起了刚来时的情形。
那会儿她年岁尚小,沈良才一直很照顾她,见她不开心,就会学猪叫,或是摘来各种各样的野花,讨她开心。
须臾数年,他们便已经到了要分别的时侯了。
如果顺利,她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道别。
夜已深了,朦胧的双眼终于合上,四周变得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