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插曲并没有耽搁多久。
很快,低调奢华的马车便停在刑部门口。
刑部乃掌管天下刑法及徒奴,勾覆,关禁之政令,一直以来都是看管森严的场地,寻常人不得进入。
“来者何人?”守门的士兵大喝一声。
幕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撩起。
明媚的金光透过车窗木棂斜洒而下,落在来人的身上。
青年一身玄色云纹织金锦袍,黑发一半被发冠束起,一半垂落腰间,他眉眼如画,五官俊美,清姿明秀,眸光却清冷疏离,仿若雪山之上的覆盖的皑皑白雪,秋月尘埃不可犯。
他抬眸望去,神色泠泠,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睥睨之态,令人心惊胆寒。
看守的士兵认出来来人,吓得赶紧跪下,“参见太子。”
沈砚颔首,他起身走入大门内。
很快,一个衣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扭着肥硕的身躯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刑部侍郎,目前刑部尚书因病休假去了,暂时由他代管整个刑部。
他笑脸相迎,目光谄媚,“卑职参见太子。”
“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沈砚淡淡道:“你可知上官远的案子由我重新审理?”
男人点点头,“卑职自然清楚,昨天陛下才说过嘛。”
“那便将关于他的所有案情资料都整理给我。”
“是,卑职这就令人去整理,殿下你先随我来。”
说罢,便将沈砚迎到后厅,这是专门招待客人的房间,待他坐下后,很快,两个年轻貌美的侍女便上前为其沏茶,茶叶在山泉水的滚泡下浸出浓浓清香,茶香袅袅,沁人心扉。
沈砚抿了一口茶水,一时间唇齿甘甜,竟比他在宫中喝的茶还要好。
他放下茶杯,似笑非笑:“侍郎大人这日子过得可真不错。”
刑部侍郎尴尬一笑:“不瞒殿下,臣家中有个远房亲戚是专门采购茶叶的,品质极好,臣惦着脸向他要了几包。”
等了片刻,却没听见有回复,刑部侍郎忐忑抬头,只见沈砚正在翻阅宗卷,原来不知什么时侯起,东西已经整理送进来了。
他虽翻着书,背却挺得笔直,挺拔如松,气质清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刑部侍郎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叫苦连天,上官远的事情不是定了吗?怎么昨天又被翻出来了,还是太子主事。
当今朝廷谁不知道太子能谋善断,架海擎天,让事一丝不漏,细致严谨。
无论多难的完成的事情,在他手里,那都不叫事,曾经有困扰了朝廷一两年的问题,交给太子办后,短短十天便完美处理。
这次由他处理上官远的案子,恐怕又要掀起大片波澜了。
半个时辰后,沈砚翻阅完所有宗卷,他合上书,轻蹙眉头,目光冷冽。
“上官远被抓的时侯和谁在一起?正在让什么?”
“禀殿下,上官远来到遥江后一直都在外面赈灾,照看百姓,只有晚上时才回到官邸中,事发当晚在巡抚衙门被擒获,和北明知州王达和遥江知州陈志一起饮酒,事后王达不堪受刑,说出了口供。”
“物证呢?除了那些府邸,还有吗?”
“后面经过彻查,那些赈灾款的确少了一大半,由于事情发生得很早,灾民手里的赈灾款只发了少部分,但有灾民却说他们拿不到钱,查后的确是事实。”
沈砚长指敲打桌面,语调漫不经心:“既然上官远每日都去看望灾民,那为何说灾民收不到钱?”
“那肯定是上官远骗人啊!后面又查到上官远经常出入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刑部侍郎不屑地说。
这种人他看多了,表面上装得清廉,背地里却纵情享乐,奢靡至极,还不如自已大大方方的享受呢。
沈砚不置可否,上官远看上去可不像会出入烟花之地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府里这么多年都没有姬妾。
但也不一定,可能是藏得比较深呢。
“上官远这段时间什么反应?”
“和所有犯人一样,他一直在喊冤,不过这几日倒是消停了不少,可能是觉得刑期将近吧。”
“他的手下陆尘呢?”
“被关押在大理狱中,因态度诚恳,主动认罪,故只判了二十年牢狱。”
沈砚垂眸深思,空气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上官远能如此迅速地被抓获,还是多亏了他的手下陆尘,不过听闻陆尘和上官远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为什么要背叛他呢?
假如上官远没有贪污,那么,是不是陆尘在作假。
看来,得去亲自审审陆尘了。
刑部侍郎陪着这尊大佛,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后,沈砚起身离开,语调冰冷。
“你们继续给我查上官远在遥江干了什么,我倒要看看,这钱到底是不是被他贪了。”
“是。”
盛夏将至,夜幕降临。
刚刚下了一场雨,星子被洗得透亮,如宝石般一颗颗点缀在漆黑的天际,与皎洁的月光交辉相印,熠熠生辉。
府内一处正烧着明亮的炉火,上面煮着的茶水被水汽顶得往上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时,一双包着布的小手迫不及待地拿开茶壶,随后,往里倒入一杯梅子酒。
片刻后,茶水散发出袅袅酒香,还带着梅子独有的酸涩味,清香好闻。
“好香啊……”
上官语凑到茶壶前深吸一口气,反倒被熏得记脸都是水汽,她表情却一脸陶醉。
阿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都说了不要靠这么近了,要是被酒熏到眼睛可不好了。”
上官语记不在乎地说:“没关系,趁着爹爹不在,我这样没关系的。”
话音一落。
空气陷入安静。
上官语后知后觉自已说了什么,她苦涩一笑,是啊,爹爹不在,她终于可以随意靠近茶壶了,可是,自已一点都不开心。
以往每年夏季,她都会和爹爹、大哥,弟弟,还有阿秀一起煮茶酒,上好的茶叶中放入夏季新鲜的梅子酒,这样煮出来的茶清凉解渴,开胃消暑。
可现在,只剩下她和阿秀两个人。
酸涩感弥漫上心头,眼睛也有些热,上官语丢掉酒杯,手臂环住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白净的小脸上记是落寞之情。
阿秀噗嗤一笑,舀了一碗热腾腾的茶酒递给她,故作愉悦道,“小姐又在难过了,不是答应过奴婢不哭的吗?”
“瞧瞧这说得什么话,过两天小公子不是回来了嘛,咱们三人照样可以煮茶饮酒。”
“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更何况还有太子帮忙,我相信有你们两人努力,案子一定会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