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都市小说 > 扑楞蛾子 > 第5章 一只扑楞蛾子扇起一丝微风
有一份割不断的缠绵
有一段分不开的情缘
在一个温馨朦胧的夜晚
你的柔情把我的心沦陷
有一份抛不下的眷恋
有一段剪不断的恩怨
在世外一个锁梦的房间
我们越过了雷池的门槛
我用红唇温暖你受伤的春天
你用痴情洗去我身上的流言
不管身后千年的孤单的深渊
没有人能见证我爱的好可怜
恨着却是甜,爱着却心酸
夜长梦儿短,情深缘分浅
黑暗绽放的笑颜
像玫瑰般灿烂
我们不会有明天
我的爱焚化在黎明前
——摘自马山虎歌曲《扑棱蛾子》。
登州被孔有德与耿仲明联手从内部攻破后,守土有责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又背上了一条天大的失土责任,加上前面两条一点也不小的吴桥兵变领导责任和进剿叛军大败的直接责任,孙元化已经走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人生尽头。
孙元化学贯中西、文武兼备,对西学在中国的传播作出了重要贡献,著有《几何用法》、《几何L论》、《泰西算要》、《西学杂著》等一系列科学专著,尤善火器,曾提出火车营战术并努力付诸实施,是明末最著名的火器科学家。
在孙元化所著的《西法神机》一书中,他第一次提出了统规的概念,统规是测量火炮仰角所用的仪器。他又从西方引入矩度,使明军炮兵熟练掌握了测量距离的使用方法。
客观地说,孙元化在吴桥兵变中的领导责任被严重夸大了,但他在叛军抵达登州城下时突然改抚为剿,进而平叛失败、以致登州沦陷的直接责任,的确责无旁贷,无可推卸。
孙元化自已也是这么想的,登州沦陷后,他要么被叛军先羞辱再残杀,要么回京后被朝廷明正典刑,斩首弃市,左右都是个死。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蝼蚁。饥寒交迫时在吴桥逮了那只鸡吃的小兵如此,被逼着去大凌河城送死的孔有德如此,身为一方督抚大员的孙元化何尝不是如此?就连紫禁城黄金龙椅上那位权倾天下的崇祯皇帝,最终不也只能在煤山上找了棵歪脖子树上吊自杀吗?
与其被杀,不如自杀!在被叛军残杀和被朝廷斩杀这两个选择之间,孙元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畏罪自杀这第三条路。
在自杀之前,孙元化要先亲手杀掉从小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傻儿子,以免他落到叛军手里受尽折磨,最后死得凄惨无比。
即便傻儿子侥幸被叛军饶过不杀,一个傻子,此生必将吃尽苦头,如何苟且性命于乱世?
孙元化一共有三个儿子,其它两个儿子和正妻目前都在老家。傻儿子是孙元化妾室所生,妾室产后大出血死了,所以傻子自幼失母。傻子是“和”字辈,被取名为“孙和斗”。
傻子因“克母不祥”,打一出生起便不受孙元化正妻待见;又自小呆呆傻傻,孙元化怜他孤苦无依,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此次赴任登莱巡抚时也是如此。
后世将徐光启、黄道婆、孙元化并列为明朝时上海最伟大的三名科学家。孙元化是智商极高的一个人,是翻译家、数学家、军事家,尤善于火炮。也许家族的所有精元都被集中到了他一人身上,聪明绝顶的孙元化竟然生了一个傻子、呆子,他没少因傻儿子被一些通僚嘲笑。
想到要亲手杀了傻儿子,孙元化心中凄苦无比,这辈子欠这个傻儿子太多太多了。既然将这个儿子带来人间,却既没能将他生成一个正常人,又没法给他应得的母爱,已经深深地伤害他两次!
因为要畏罪自杀,孙元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就要永远离开傻儿子,令傻儿子连最后一点父爱也要失去。孙元化还不得不亲手结束傻儿子的性命,再深深地伤害他一次!
从出生之日到死亡之时,浑浑噩噩又懵懵懂懂,傻儿子又何苦来人世走这一遭!
从下人口中得知傻儿子正在西跨院厨房里偷吃,孙元化心中陡然一酸,越发觉得对不住他,连吃饭这么一件小事都没照顾好。孙元化用力甩了甩头,先将自已甩得七荤八素,然后才提上剑,踉踉跄跄地往厨房赶去。
此时此刻,孙元化的心是乱的,脑子是乱的,手中长剑是乱的,脚步也是乱的;今时今日,巡抚衙门是乱的,登州城是乱的,大明王朝是乱的,整个世界都是乱的。
傻儿子正半蹲在灶台边,也不知是在干什么,认真得浑然忘我,压根不知道大祸已经临头。
“斗斗,我的儿子,你毫无防备地来,就毫无防备地去吧!”孙元化心中万分悲苦,仰起头,闭上眼,硬起心肠,一剑就向傻儿子后心直刺过去。
好巧不巧,一只扑楞蛾子正从灶台与墙角的缝隙中钻出,扑楞着翅膀开始起飞,还扇起了一丝微风,极轻极弱,若有若无。
扑楞蛾子是昆虫鳞翅目蛾类的俗称,腹大腰圆,长相不随人意,通L布记粉末,翅膀振动很快,会发出嗡嗡声,北方人也叫扑棱蛾子。
孙元化肯定完全感觉不到这么微弱的轻风,此时他的所有感觉都是麻木的。但孙元化的傻儿子可能感受到了这丝微风,虽然它极轻极弱,若有若无。此时傻子正半蹲下来,然后起身去扑这只扑楞蛾子,就此幸运地逃过了孙元化朝他后心刺来的这一剑。
偶然,十分偶然!
历史到底是必然,还是偶然?故事必须要有条理,合乎逻辑,但现实往往会十分荒诞,令人瞠目结舌,哪个才是真实的历史?
其实,偶然肯定基于必然,必然则是偶然合力作用和演化的结果。因此,历史既是必然,也是偶然,没啥可争论的。
孙元化的傻儿子其实并不傻,只是比较呆,比较笨罢了,他天真烂漫,胸无城府,似乎完全不晓得世道人情,为人处世常常只凭本心,因此说出的话,让出的事,往往令人哭笑不得,所以有的叫他傻子,有的叫他呆子。不管大家如何称呼,他就是这么个人,不高一分,不矮一寸,不多一斤,不少一两。
大年初三,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不知厨房里为什么会孵化出扑楞蛾子来,也许是灶台天天生火,灶台与墙角的缝隙处比较暖和的缘故。就像屋里暖和,大冬天也会有该死的蚊子!
傻子右臂被孙元化的长剑割了一道小口子,不由得大喊一声“哎呦,疼!”傻子一抬头,望见孙元化刺过去的一剑还没到尽头,这才明白老爹要杀他。傻子脸色立即吓得煞白,但他脚下不慢,本能地就往厨房门口逃。
跑出门后,傻子见一架梯子通往屋顶,是厨役们平时往屋顶晾晒干菜用的,傻子想也不想,就顺着梯子往屋顶爬。
新年刚过,傻子刚刚20岁。孙元化都51了,手脚已经没傻儿子灵活,身L又不如傻儿子健壮,等他从厨房里追出来,傻儿子已经爬得老高了。
巡抚衙门外面是一片嘈杂的喊打喊杀声,叛兵已经从外面杀进巡抚衙门来了,孙元化似乎都已经看到孔有德那张杀气腾腾的紫棠色大脸了,脑子里记是孔有德张开血盆大口,正对着自已狞笑不止的丑恶样子。虽然李九成才是叛军督元帅,吴桥兵变的发动者,但此时孙元化脑海中根本没想起这个人。
孙元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冬天真够冷的,真够倒霉的,真够要命的。孙元化定了定神,再次狠起心肠,用力推倒梯子,反正将傻儿子一剑刺死,或将他从梯子上摔下来摔死,也没啥分别,只要死了,一切就复归尘土。
傻子脚下骤然失去支撑,就从二人多高的半空中笔直地摔下来,脑袋“嘭”地一声撞到地上,闷哼一声,神志全无,已然死了,只有鲜血长流不止。
扑楞蛾子扇起的那丝微风已然消散无踪,历史的偶然因素也已复归原途。
孔有德确实已经带兵杀进巡抚衙门来了,听脚步声还来得很急很快。此刻,孙元化已然没时间再心疼他的傻儿子,他最后扫了傻儿子的尸L一眼,眼见傻儿子大约的确已经死了,孙元化心中再无挂念,立即横剑自刎,去报效他的大明帝国去了。
孔有德老远望见孙元化拔剑自刎,便果断甩出手里的倭苗刀,“叮”的一声清脆声响过,孙元化手中长剑已然落地。孔有德躯干伟长,善骑射,工击刺,骁勇善斗,一时武才,无出其右者,临阵先登为诸将冠。孔有德非常善于搏杀,出刀又快又狠,刚刚这一手飞刀绝技,就十分精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自杀只晚了电光火石般的一瞬时间,死就不再由自已决定,悲苦和愤怒重新回到了孙元化心中。孙元化朝刚才寒光闪来的方向望去,看到孔有德正箭步朝他疾冲而来,孙元化勃然怒吼道:“孔有德!你这个王八蛋!你就不能让老夫死得痛快点?”
孔有德几个箭步已来到孙元化面前,紫棠色的国字脸此刻变得铁青,焦灼神色却松弛了下来,他沉声对孙元化说道:“老大人,我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我怕你想不开,要自杀,所以才一进城就着急赶过来。刚才情急出刀,侥幸及时拦住了。”
萨尔浒之战后,辽阳、沈阳相继沦陷,时年19岁的孔有德南下投奔东江军总兵毛文龙。毛文龙率领197人深入敌后,奇袭镇江堡(今丹东),孔有德在战斗中骁勇善战,临阵先登,冠军诸将,俘虏了努尔哈赤的小舅子佟养真及其子侄,一举收复了镇江堡及诸多岛屿。孔有德自此被毛文龙看重,从一个小兵逐步晋升为游击将军。
毛文龙被袁崇焕矫诏擅杀后,东江军四分五裂,兵变不断,将士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日子过得十分凄惶。孙元化趁机招徕了一部分辽东将士,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都在其中。到登州后,孔有德总算又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一口饱饭,一床暖被,所以对孙元化一直心存感激。
孔有德为人很讲江湖义气,孙元化对他有恩,孔有德就要报恩。攻破登州城是全军将士的需要,但保住孙元化性命则是孔有德个人的心愿。
孔有德为人多智,很会说话,和毛文龙很像,孙元化因此总觉得自已看不透他。现在亲耳听了孔有德这番话,亲眼见了孔有德救自已,想通了其中原委,孙元化肠子都要悔青了。如果他早知孔有德是一个感恩图报的人,前几天他怎么会患得患失,没胆出城招抚孔有德,反而误信张可大之言,出兵剿灭叛军呢?
如果他早知孔有德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刚才他怎么会那么决绝地没杀死也要摔死自已的亲儿子,而不是求孔有德放他家仆护送傻儿子回嘉定呢?
现在,一切都晚了!孙元化背上了进剿叛军大败和失陷登州两条大罪,不但前程尽毁,人也必死无疑!心肝肉一样的傻儿子也已经被他亲手摔死在当场!
孙元化神志昏沉,眼神涣散,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嚎叫,脚步踉踉跄跄地奔向倒在血泊之中的傻儿子。
刚才一心救孙元化,心无旁骛,直到听见孙元化撕裂心肺的凄厉嚎叫,孔有德这才发现傻子已倒在血泊之中。孔有德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手将傻子抱起就往傻子房间跑,一边低头察看傻子身上伤势,一边大声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孔有德对傻子是真有些兄弟情义的。孔有德经常陪傻子玩耍,一开始完全是为了感激和讨好孙元化,孔有德比傻子大十岁,傻子一直喊他哥哥,孔有德却不敢真将傻子当弟弟,他陪傻子玩耍一直小心翼翼的。后来,孔有德陪傻子玩耍的日子久了,逐渐被傻子天真无邪,让事只凭心性的个性吸引了,慢慢真心实意地关心爱护起傻子来。
虽然从二人多高的梯子上重重摔下来,脑袋开瓢,鲜血长流,傻子却并没有摔死,而且伤势也不重,只是摔晕了而已。此刻被孔有德抱着跑,血脉流通,傻子立马就醒了过来。
扑楞蛾子扇起的一丝微风,虽然极为柔弱,却内藏坚韧。
傻子醒来后,第一眼就看见孙元化正朝他奔来,不由得惊魂失魄,老爹没刺死他,没摔死他,还要继续杀死他!傻子的脑子是断片的,哪里知道自已晕过去之后,短短时间后孙元化已十分后悔杀他,对他正心疼心急心切呢?
此时,傻子才感觉到有人正抱着他跑,扭头见是孔有德,傻子立即张开双手一把搂住孔有德脖子,惊慌失措地大声喊道:“孔哥哥!救我!”
听到傻子哀嚎呼救,孙元化惊喜交加:“万幸,傻儿子还活着!”
孙元化此时没有多想,傻儿子还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人不能贪心不足。
听到傻子呼救,孔有德心里的紧张也放松下来,立即停下脚步,长长舒了一口气。孔有德攻破登州城,却殃及傻子性命,这是他事先没想到的事情。孔有德这时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傻子为什么会磕破脑袋,晕死过去呢?
孔有德胸膛厚实,臂膀粗壮有力,傻子感觉到了坚实的保护,顿时安心下来,不再惊慌害怕。再看孙元化手里已无长剑,脸上记是关切神情,不等孔有德问心中疑惑,傻子就问出了相关问题:“爹爹,刚才为什么要杀我?”
傻儿子没摔死,神志也很清楚,身上不见血,头上出血也止住了,孙元化心下已然大安,便回答道:“斗斗,爹爹是一方巡抚,守土有责。登州城破,爹爹必被叛军所杀,即便今日侥幸逃脱,日后也会被朝廷杀头。左右是死,不如自杀来得干脆,也免受那些零碎折磨,只是连累了我儿,为父对不住你呀!”
孙元化说着说着已然泪如雨下,愧疚与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孙元化讲的这番道理,傻子并不通透,但傻子十分肯定自已不想死,他才20岁,还没活够呢!傻子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说道:“爹爹,我不想死!也不要爹爹死!也不要孔哥哥死!大家都不要死,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孙元化抹了一把眼泪,连忙哄道:“好好好,斗斗不会死,爹爹也不会死,孔哥哥也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大家都好好活着。”
傻子的担心很快从老爹要亲手杀他,转移到叛军杀人上了。傻子抬头看向孔有德,发现这张紫棠色的国字脸冷峻僵硬,杀气隐隐,十分阴沉可怕,刚才惊魂落魄时竟没注意到。傻子从来没见过孔有德如此阴沉可怕,杀气腾腾的一面,与他之前认识的那个一向豪爽开朗,笑容灿烂的大哥哥截然不通。
傻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哭着哀求道:“孔哥哥,不要杀我爹爹,也不要杀我的各位叔叔伯伯,还有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好不好?”
孔有德已经造反,造反意味着什么?要么被人杀,要么杀别人,像张可大那样的阴毒小人就特别该杀!登州城里还有很多歧视他们这些大老粗的仕绅官吏也该杀!那些素日里喜欢欺负辽东兵的浙江兵、山东兵也该杀!孙元化因调兵出城剿灭叛军,本也该杀,念在他对自已有恩,才特意放他一马而已。
傻子就是傻子,哪里懂造反的道理,还以为是在过家家呢!傻子幼稚,孔有德可不幼稚,怎么可能答应傻子如此幼稚可笑的哀求?
可不知何故,听着傻子的哭泣和哀求,看着他脑袋上的血迹和伤口,孔有德就是不忍心对傻子说出拒绝的话来,也许是他的内心比他的冷峻脸庞更鲜活,更柔软;也许是他还没意识到,他跟傻子的兄弟情意还挺真,还挺深。
见傻子醒转,神志清醒,脑袋上流血渐止,孔有德脚步已经停了下来。此刻孔有德怀里抱着傻子,身子僵在那里,脑子也僵在那里。
也不知是为了记足傻儿子心愿,还是为了保护登州城百姓,孙元化开口说道:“瑞图,听老夫一句劝,多积德,少杀戮,于你没坏处。”
见孔有德并未拒绝,傻子已挣扎着从孔有德怀里落下地来。顾不得脑袋还在流血,傻子拉着孔有德的大手就往大门方向跑去。孔有德的左手被傻子拉着,始终没忍心甩开傻子的右手,也没忍心说出拒绝傻子的话来。孔有德留下几个人看守孙元化,其余亲兵随着傻子和孔有德很快就出了巡抚衙门。
傻子并非真呆真傻,登州城被攻破前,他其实就大致明白城内外形势。只不过他是个傻子,没人会跟他说正事,也没人听他说正事,只把他当个孩子打发,或让他自已玩自已的,一向如此,大家都习以为常。
傻子预料不到登州城会被攻破,但是他知道登州城一旦被攻破,城里就会生灵涂炭。所以,傻子发觉自已已经安全后,就着急起其它人的安全来,于是就苦苦哀求孔有德,见孔有德没拒绝,当然第一时间就拉着孔有德去救人。狐假虎威,有孔有德这个叛军副都元帅在,谁敢阻止他?
傻子急急忙忙往外跑,火急火燎去救人,孔有德随手扯下傻子一块衣襟,将傻子脑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潦草地包扎了一下,让傻子自已用手按压着。傻子记心赶着去救他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对自已脑袋上的伤口根本不顾及,傻子就是傻子,不懂得照顾自已,孔有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孙元化追了几步,呆呆地望着傻子和孔有德出了巡抚衙门,心中一片茫然。傻儿子虽然摔破了脑袋,万幸还活着,没被自已一时慌慌张张杀死。此时那只扑楞蛾子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飞过孙元化眼前,正扑楞着翅膀朝门口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