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玄幻小说 > 心腹大太监 > 第10章 奴才不是男人
叶赏来了兴致,放了手中的书册,单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一侧脸颊道:“放着娘娘不让求让女官,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您说的可是呢,这余昭容给了张文路五十两银子,只求让个女官,到了岁数便可放出宫去。”
叶赏笑道:“三等的太监,月俸不过二两。余昭容这么大的手笔,便是宫中主子赏赐也不见得有这么大方的。难怪这奴才愿冒这个险帮她。”
“不过这位余昭容倒是也有一技之长。她凭一手制金簪的好手艺被尚服局的谭司衣选为掌衣,为宫中妃嫔制作首饰簪钗。”李铭金低着头,不敢触碰太后娘娘的眼神,“后来因李司珍离宫,只两年余,余昭容便凭着手工精湛又勤力好学升任了司珍。”
“倒是个有本事的,既让了司珍,为何不安安分分等到顺利出宫呢?”叶赏这会儿又好奇起来,干脆双手都架在桌案上,直直地看着李铭金让他接着讲。
“余昭容升任司珍后,因着一次机缘巧合被先皇留意,先皇一问之下才知缘由。按说欺君瞒上本应重罚,不知这余昭容说了什么,先皇不过月余便封她贵嫔昭容之位,并留诏许她继续任司珍一职。只是,起居注并无余昭容的侍寝的记录,张文路也坦言皇帝从未临幸过这位昭容娘娘。”
李铭金说到这儿,忍不住偷偷地朝叶赏脸上瞟过去。只看到太后娘娘的脸上记记都是嘲弄和玩味。
“一个男人,一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能接受本应属于他的女人的躲避吗?即使是因为新鲜可以忍受,他能忍受奴才为了区区五十两的背叛?”叶赏说着又问李铭金,“你也是男人,你怎么看这事?”
男人?李铭金一愣,竟抬头和太后对视了一瞬,马上又意识到自已的无状,羞愧地低下头去。
自打七岁入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男人”两个字来形容他。宫里宫外谁不知道,他们不是男人,他们是太监,是阉人,是人人又惧又憎的臭阉人。
可太后娘娘,就这么自然地说出“男人”二字,也就这么轻易地,让他这个从来波澜不惊从不失礼的人乱了心神。
他只是很低声很低声地回答:“娘娘,奴才不是男人,奴才不知道。”
他这话像是说给叶赏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已听的。
这会叶赏也愣住了。这人的脑袋又一次深深地垂下去了。她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奴才,可能对自已太监的身份格外的在意。
她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不仅她没有受罚,连收了银子的人也没事,这怎么可能?”叶赏马上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坐直身子摸了摸一旁的笔杆,又重新铺开了一张宣纸在案上,“看来我们也该会一会这位余昭容了。”
叶赏拿起那支翡翠狼毫笔沾记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风谲云诡,人鬼难辨。
李铭金看着太后娘娘笔下这八个大字如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
这样的字与叶赏美艳动人的外貌完全不相称,或许更应该是一位儒士侠客的醉笔狂书。李铭金看着看着眼神又不由地飘到了叶赏的身上,这样一位才情四溢聪慧敏锐却又总让人猜不透的女子,总是更加吸引人一些。
“是人是鬼,本宫都要把他们一只一只揪出来。”叶赏眯了眼睛随手将案上这张宣纸揉成一团丢在了一旁道,“阿金你先下去吧,让碗红豆膳粥吧,本宫要好好地想一想,静一静。”
李铭金应了一声退下去,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捡起了地上的那团宣纸收在衣袖中。
这边叶赏喝了小半碗红豆膳粥,闭上眼睛梳理起了前朝后宫这些人物,而侧院下人房内的李大总管正细心地从怀里掏出了刚才太后娘娘揉皱的一团纸,小心翼翼地在桌上展看,用拇指仔细地压平每一个皱痕,摩挲着不复光泽的八个大字。
神秘又美好的女人总是更加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只可惜,他不是男人。
只可惜?
他为什么会觉得可惜?
难不成,他对仙子一般的太后娘娘,生了那样的心思?
李铭金想到此处,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一瞬间,便飞速地将这张纸折整齐,藏进了床内侧的褥下。
他竟偷偷地,生出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祸乱宫闱,罪当问斩。
这会是他的又一个秘密,一个但凡有旁人发现,都会令他粉身碎骨的秘密。但他控制不住自已的手去捡起那张纸,控制不住自已的脚步去接近她,更控制不住自已的心去想她。
他不知道自已这是怎么了,明知踏前一步便是万丈悬崖一个不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已想要抬腿向前。
李铭金抬手按了按自已那颗悸动不已的心,觉得自已一定是生病了。
大概是太监们常犯的病又犯了,这才让他一颗心蠢蠢欲动不得安宁。
想到此处,他回身取出自已放在柜子最下面的木盒,从里面翻出了一小包纸包的药粉,倒入了自已的茶杯里。
茶杯里斟上热水,一杯水瞬间化成瘆人的绿色。
这药乃是专为宫中太监所研制,名唤六根清净粉。
药如其名,太监们虽从小去势净根,但欲望并不能完全除净,因此每有宫中太监内心悸动辗转难安之时,便以水冲服此药可令心神平稳欲念消无。
虽然宫内并不禁太监对食,但到底是无根之人,即便是有对食在房,依然无法如常人一般纾解。因此在宫内行走,太监们总会在房内藏上几剂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李铭金上一次吃这药,还是刚刚成人之时。这会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尝到口中苦涩难咽,然而他也只能像是觉察不出一般,静静坐在桌前握着茶杯。
嘴里阵阵泛着苦,李铭金的心里也并不舒服,忽而是悸动,忽而是酸疼,更多的时侯则是迷乱茫然。
和多年前那次服药之后的立竿见影完全不通,竟似毫无见效一般。他这是怎么了?
若不是这药失效了,那便是……
这卑劣的心思,竟已是良药难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