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夏清婉凑近详察赵舒卷僵硬的身L，尔后扭头瞄向窗户韧皮纸上的小孔，屋外一个人影迅捷掠过。
她扭动着身L，尝试跳到窗边，窥探外头帮她的人。
没跳几步，不远处传来犹如鼓点般急促的脚步声，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出个十一二岁孩童的模样。
孩童手上湿漉漉的雨伞甚至还没未来得及收杆，看到柴房内境况，睡眼的朦胧吓得彻底回笼，眼睛腾地瞪大，像是看到了恐怖的景象，另一只手提着的木桶摔滚在地上。
他惊恐地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来人啊，赵先生出事了！”
那尖锐的呼喊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划过，如通一道闪电，打破了原本的平静，睡梦中的金府下人惊坐而起。
夏清婉肚腹啼饥号寒，呼吸紧促，两眸一黑，厥倒在泥地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她口中灌下，舌头辣如脱皮，喉咙痛宛刮痧，她的感知瞬然恢复。
夏清婉忍不住“噗”地一声，稀薄的淡粥四溅，溅至喂粥人脸上。
喂她粥的人鄙弃地“噗噗噗”了好几声，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白米，生气地将手中的碗扣在地上，粥碗蹦出了一个裂口，说道：“醒了，可以通知老爷审讯了！”
夏清婉感觉有人称架着她去一个温暖的地方，身子逐渐热和起来，手脚冰冷开始融化，鼻腔里回荡的檀香香气解冻了霜雪迷雾的双眼。
一张红木雕云龙纹罗汉床置于正中，小茶桌上面放着一绿瓷香炉，炉内丝丝白烟上升，飘疏于正墙“和气生财”的笔墨字画上隐匿不见，罗汉床旁铜鼎内木头燃烧得啪啪作响，鼎旁一根铜管通向屋外。
堂子两侧整齐地放着圈椅，圈椅侧的高脚茶几放着细口瓷白小花瓶，每只花瓶里都插着梅花枝，枝上的花已垂垂凋落，毫无生气，像是草率剪枝放了好些天。
夏清婉整了整自已的衣裙，跪坐在深红色地毯上，不由得感叹，这个古色古香的大堂让得相当精致，比科技时代的机械框架多了分“人味”。
门童敞开她身后的棂格扇门，呜呼风声卷进一个苍老男人声音的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夏清婉抬眸，瞥见黑色大氅从她身边掠过，大氅随后被下人熟练挽下，整整齐齐地挂放于雕花衣架上。
一位穿着深棕色绸服的中年男子坐于床上，他头戴耸起鲜卑帽，长帽披幅厚实沉重，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他的后脖，即使风潇潇闯入屋内，帽子却丝毫扬不起来。
他手上握着下人毕恭毕敬递上来的袖炉，炉子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温热气息，看起来异常暖和。
跟在他后头进来的，是金少爷。
金少爷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眼眶泛光，喉嗓如通被砂纸磨过，“爹，这婢女杀了我重金聘请的书童。”
张口就没来由地冤枉人，夏清婉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本浓浓的困意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肚子里填了些米食有了力气后，她便再也憋不下这口冤屈之气，“金少爷是吧？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他自已暴毙的，不关我事！”
“当时柴房里只有你跟赵舒卷，不是你杀的还有谁？”金少爷火气一下就上来，为赵氏鸣冤。
“呵呵，我手脚都被绑了，怎么杀的他？你们才帮我松了脚，现在还捆住我的手，手在发麻呢，一根草我都握不住，别说一把刀。”
夏清婉边说边将捆绑的手腕举起给在场所有人看。
金少爷噎得面红耳赤，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他心里也明白自已无理，又不得不为死去的人说话：“我我我……赵舒卷是个好人，平时待人彬彬有礼，从未与他人结下冤仇，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暴毙？”
“无冤无仇？你怕是有什么误会。一个尖酸刻薄、阿谀奉承的大色狼怎么可能没仇人？”夏清婉目光灼灼，理直气壮地反问。
“你胡说，人都死了，你还诬赖他！府里没人跟他有过嫌隙纠葛。昨日仅有你与他发生过嘴角！”
“咱们能不能好好讲点道理呀？昨天我跟你也拌嘴了，难道我就得先拿你开刀？擒贼先擒王，不是吗？”
“你你你……他打你了，我没打，你怨恨他。”金少爷急了，脑子乱成团浆糊。
“你你你，我我我，我还觉得你送了弓箭给他他他，想着想着不舍得，去找人收回，顺道嘎了他呢。”夏清婉故意模仿金少爷的结巴。
经过这两天与金少爷的接触，夏清婉发现他说话软萌，脑袋不灵光，性子倒也不坏，就是有点黑白不分，大抵是跟赵舒卷这潭黑墨混多了，思想被染色了，看来青少年还得三观正的人来加以引导才行。
“不是这样的！……”
金少爷的呼吸声连离他两米远的夏清婉都能清晰听见，别说在他旁边的金老爷子。
金老爷双手掂了掂袖炉，担心地劝诫道：“祖祈，瞧你这身子生什么气？说话要心平气和的，急也解决不了问题。可有人目睹全过程？”
金祖祈醍醐灌顶，即刻命令：“叫夜香唐进来。”
“少爷，我在。”夜香唐在门外已然等侯许久，一听到有人叫唤自已，便低着头碎步进来。
夏清婉看着眼前这个曾在柴房出现过的孩童，心中记是疑惑：他叫夜香……
唐？这么小的孩子，不好好读书，怎么跑来干倒屎尿这种活计了？况且他在柴房门口的时侯，赵舒卷就已经倒地，他又怎么可能看到事情的全过程？难不成之前窗外的那道黑影就是他？
应该不是，那人很明显是个成年人，黑影比面前孩童大太多了。
金老爷：“夜香唐，把你看到的情况交代一下！”
“是的，老爷。”夜香唐双手叠握在前，邀功道：“我往常都会放个夜香桶在柴房，方便伙计们……”
“进入正题。”
金老爷不耐烦道，他最讨厌磨磨唧唧浪费时间。
见邀功不成，夜香唐话锋一转：“昨夜我在耳房倒夜香，听到柴房方向有动静，就过去了。在柴房门口，我看到这个婢女持小刀朝赵先生使过去，赵先生没能躲开，然后就死了，我见状即时喊人也没能救回他的性命。”
“持小刀？”夏清婉呵呵一笑，自证道：“你告诉我，手被捆成这样，弯都弯不了，怎么拿小刀？从哪里拿的小刀？”
金老爷眼神落在绳索上，思考后说：“这婢女说得在理。”
夜香唐从怀中拿出一包麻布，打开布捆，里面是把光滑的铁磨刀具，“老爷，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小刀，但可以肯定这刀子是她的，我亲眼见她握着这刀刺向赵先生腰部的。”
金老爷随即将目光投向夏清婉。
夏清婉不急不躁，“这刀子是你在柴房捡的？”
“是的。”
“没其他人碰过？”
“没有。当时只有我一人看见，我立刻就把证物收了起来，免得被人捡走或者让罪犯藏起来了。”
夏清婉双臂环胸，说道：“那烦请金老爷验指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