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第一天我在棠海一都门口迷路了。
我们这个城市不缺大型的商场，光是我家三公里外就有两个，逛商场总是很令人着迷，温度适宜的空调，免费的小饼干，货物齐全的百货超市，当然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
有人说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隐私，越是群聚就越是孤独，当你在人群里，就仿佛迷失在了海洋之中，每个人都在说话，就会变成沸腾的海洋，你的视线会被遮挡，你的耳畔全是喧闹，置身其中便能深刻L会自已的孤独和无助，哪怕你尽力呐喊也无济于事，声音会在传出深渊之前消失在水里。
我迷失在了人流之中，没能找到奶茶店，最后只能是找了个台阶坐下欣赏这元旦第一天恐怖的人流量。
“真要命。”
棠海区人比我想象的多，也可能是因为整个棠海区只有这么一个商场，一旦假期都跑出来凑热闹了，你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人，文质彬彬的职员、衣装革履的饭店经理正在揽客，几个穿着日常的成年人有说有笑地从门口路过，一些恋爱中的男女手牵着手进出，一家几口人父亲拿着所有的商品在后边慢悠悠地走着，母亲牵着孩子的手走在前边，时不时回头催促走快一点，还有学生，大量的学生，有的还穿着校服，在人群中和自已的伙伴玩追逐游戏，背着书包的高中生可能是路过这边要回学校补课，几个穿着校服的初中男生却一边抽烟一边有说有笑的走过。
棠海中学不算什么好学校，可能和环境也有一定的关系，高中部都是起码能考的上的人，初中部就全是附近住的学生，某种程度上也得怪二中和育才这种可以自主招生的学校，好的学生全部出去考好的初中，剩下的初中生素质大多良莠不齐。
“叮咚。”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提醒我有消息发来。
“到了吗？”
“迷路了。”
“那现在在哪？”
我环顾了一周，打字回了他：“在小肥羊门口对面的楼梯上。”
小肥羊是我们这边一家连锁店，我隐约记得在我还周末常常去市购书中心的时侯，购书中心在二楼，一楼进口旁边也有一家小肥羊。
“我很快到。”
观察群聚人类的计划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该想想怎么应付他，最好的情况是他滔滔不绝的讲，我只负责点头，这样既可以收获关于杨晨的信息，又不用说话，我有点害怕社交，特别是说一句话就冷场的时侯，更好的情况就是他滔滔不绝的讲杨晨的黑历史，这是我的主要目的，不好的情况就是他不知道讲什么，要我引导话题，我可不想把扒人黑历史的事情直接摆到台面上来，最差的情况就是我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沉默以对，谁也不知道说什么，诶也不一定，不知道说什么不就可以各回各家了嘛，好像也不算很差。
“早。”声音稍显轻佻，从我头顶传来，我抬头一看，戴着眼镜的叶艺陶把一杯奶茶递到我面前。
“谢谢。”
“不用，是我要谢谢你。”他顺势坐了下来。“试试吧，这家店的奶茶不贵但也很好喝。”
怎么感觉像是个奶茶品鉴家一样，我们是在参加什么奶茶品鉴会吗？
奶茶入口之后只有甜味，我不了解奶茶，也不好评价。、
“很甜。”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嗯。”
他应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我们就一起让起了人类观察员。
“你……”良久的沉默后我先开口了。
“嗯？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请我奶茶？”
“额……我性格的原因。”
“什么性格？”性格和奶茶这两个词差的有点远了……
“对我有恩我一定要报，有仇也是。”
好江湖的词汇啊，我发现有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就容易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有人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对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语感到尴尬，我就是后者，他就是那个前者。
“哦这样啊。”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稍微应付下来。
“你不用担心那些家伙。”他突然又说。
“哪些？”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哦，那些打你的家伙吗？”
“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收拾他们的。”
听着很可靠，而且我也L会到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这种人帅气了，当他站你这边的时侯，安全感爆棚了呀。
“厉害厉害。”我忍不住放下奶茶为他鼓掌，“你认识他们吗？”
“除了那个杨晨以外都是我们学校的。”
“杨晨。”终于是听到我关心的内容了。
“是的。”
他推了推眼镜，又说道：“我好像隐约记得是你提的，你应该认识吧。”
“不算了解，说实话，我只知道他名字，除此之外毫无了解。”
想了想我还是如实回答了。
“我有一些朋友和杨晨交往比较亲密，所以想了解一下他为人，结果那天路过那发现……”
“哦对，你们应该是通一个学校的。”
我一向很懒，日常和上学都是校服，现在还穿着校服外套呢，所以被认出来了。
“对的。”
“杨晨这种人吧，我说句不好听的。”
不好听的，那我爱听。
“他很蠢。”
最爱听的一集，如果能深入讨论蠢在哪里就更好了。
叶艺陶没令我失望，他接着说下去了，“别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他给钱他就给钱，让他买什么就买什么，好像这样就能被当让自已人，自已就成了所谓的社会人一样。”
“他不就是个社会人了吗已经。”
叶艺陶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你对‘社会人’的定义多少有点随心所欲。”
……我无言以对，“社会人”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时侯火起来的，不知不觉中好像每个人嘴里都是这个词了，每个人都以成为一个“社会人”为傲。
“他就是个天真到任人差遣的学生，而且是‘其他学校的学生’，不过是需要时就叫一下，不需要就扔一边了。”
“不至于吧……”
“和他玩的那群人素质也不怎么样，干的都是些勒索之类的事情。”
好像事情有点复杂了，从他话语来看，还分好几群人？我有点犹豫要不要问下去，这个客观上存在的世界已经很复杂了，我不想我主观的世界也变得如此烦人。
“你们学校好像……很奇怪的样子。”
“所以不要来我们学校。”他完全没有维护自已学校名誉的想法诶……
“哪怕是高中部，考进来的都是些分数很低的家伙，除了排名前边一些，没人想学习。”
“你也不愿意留自已的学校吗？”
他顿了一会，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回去了，喝了口奶茶，“我也想L验一下周围都是些……爱学习的人是什么感觉，L验一下新东西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我周围就都是些学到疯的家伙，但我依旧……
“如果你寻求我的建议的话，”我什么都没说……他像是对棠海中学抱有很深的怨恨一般自顾自地说着，“我的建议就是考好一点不要来这个学校。”
还有一年半，中考就要来了，四年半高考，八年半后工作，整个初中高中加起来才顶一个小学，一个结业的小学生六年后就是个大学生，虽然这都是客观事实，但却总令人容易忽略，也是该好好想想了。
“谢谢你的建议。”我点了点头，然后在这杯奶茶喝完之前我们就成了专职的人类观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