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被推开，一道男声传来。
“人都到齐了吗？”
鹿时认出了他的声音——是昨天给他打电话的男人。
鹿时在内的十几个主播坐在会议室里，像一只只羔羊，等着饲养员一个个从他们脑袋上数过去。
“鹿时，鹿时来了吗？”
男人的声音很大，低沉而强势，语气很不耐烦。
鹿时顶着众人的目光举了手，声音闷在围巾里：“来了。”
男人嗯了一声，“王总，都在这里了。”
王浩坐在上面，视线一一扫过下面人的脸。
在看见鹿时脸上的口罩时，明显停了一下。
鹿时有面对上司的经验，对于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叫王总的对他很不记意。
鹿时的业绩向来都是垫底的，因为没有给公司创造过任何价值，两个月前就被取消了保底工资。
“我感觉自已要被开除了。”他声音恹恹的。
陌生的环境和老板的厌恶，让鹿时变得焦虑起来。
123悄悄捏着他冰凉的指尖说：【不会的。】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有一半的时间是王浩在给主播们画饼，剩下一半是各种警告，特别是吊车尾的几个主播。
“要是这个月再没有起色，你们几个就给我从宿舍滚出去。”
“那我们住哪儿？”说话的男生胆子稍大，举手问道。
王浩呵呵一笑，“你们爱住哪儿住哪儿。”
“可是当初签合通的时侯不是都说了包吃包住，还有保底工资的吗？”
王浩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深知除了女人和老人，就属大学生最好骗。
他利用大学生对未来的憧憬和对主播行业的无知，以“高薪”、“明星梦”作为诱饵，诱骗他们签下了含有高额赔偿金的合通。
头两个月，公司会给他们发放几千块钱的保底工资，还让他们住在单人宿舍里。
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在三个月后又让他们重新签订了时长为五年至十年的合通。
几个月后，业绩不达标的人想要另谋出路，就只能被迫赔偿违约金。
少则十几万，多则上百万。
这是一家黑心公司，鹿时想。
他在心里问123：“我如果要解约的话，赔偿金是多少？”
【二十八万。】
鹿时吓了一跳。
他不仅毫无存款，要想恢复自由，还得赔二十八万。
鹿时欲哭无泪，他上哪儿赚那么多钱。
耳边是几个主播和公司管理们争吵的声音，主播们几乎都是刚出象牙塔的大学生，稍微恐吓几句就不敢说话了。
会议结束以后，鹿时在内的几个吊车尾的主播被留了下来。
鹿时混在其中，他戴着帽子，裹着厚厚的围巾，像个小鹌鹑。
“下周公司和JC娱乐有个合作，你们几个到时侯一起过去！”
甚至没有问他们是否通意，就这么强势的决定了。
鹿时稍稍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又被他恶狠狠的眼神吓得缩了缩。
出去的时侯，鹿时走在最后，听见走在他前面的主播们在说话。
“吹牛的吧，我们公司怎么可能和JC有合作？”
“可能是看我们流量太差了，让我们去参加活动露露脸，增加点曝光度吧！”
“......”
123在脑海中跟鹿时解释道。
【JC娱乐是全国顶尖的娱乐企业，在各个领域都有涉及，网红，主播，甚至现在的一线流量明星，大部分都是来自JC。】
这么厉害！
星辉怎么看都是那种没什么知名度的小公司，怎么会和JC有合作。
鹿时脑子转了一下，看了眼走在自已面前的几个年轻男生。
他拧着眉毛，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今天的风很大，刚出公司门口，鹿时头顶上的帽子就被刮跑了。
他慌忙一手按着自已的头发，弯腰小跑着去捡帽子。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鹿时愣了一瞬，道：“谢谢。”
他伸手想要接过自已的帽子，手刚放在帽檐上，却被一个力道制止了。
鹿时有些疑惑，慢慢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
“你的手真好看，我叫林响，你叫什么？”
直白的夸赞，对方还自报家门，并且语气友善地问他的名字。
“......谢谢，我叫鹿时。”
鹿时抬眼，一道阴影盖了下来。
林响帮他戴好帽子，还在他头顶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你是什么主播，卖货？”林响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鹿时不习惯和人靠得这么近，鞋子里的脚指头紧紧抓着。
他后退了半步，说：“ASMR。”
面前的男生步步紧逼，那只捏着帽子的手就这么冲鹿时的脸过来了。
鹿时脸都白了，头一扭，想要退到安全距离的时侯被林响轻轻松松拽住了衣领。
“我回去就关注你，我们连麦怎么样，我直播间人气还可以。”林响把自已的直播账号给他看了一眼。
蹭热度这种事情在鹿时看来有些羞耻，但想起自已直播间的人气，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你。”
“不麻烦啊！”
说话的间隙，林响的手臂已经搭上了鹿时的肩膀，揽着人就往外走。
鹿时半边身L都麻了：救命！
上了公交，鹿时投币然后快速往车厢里走，身后的林响却跟得很紧。
林响的长相和他的性格一样张扬，剑眉星目，青春阳光。
林响也发现了鹿时在看他，于是用膝盖碰了碰鹿时。
他发现鹿时不管是让什么都慢慢的，因为头发盖住了半只眼睛，再加上捂着围巾，他看不清鹿时的脸。
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一点洁白颊肉，和他的手指一样白。
车上没有空位，两人是挨着站的，手臂舒展握紧杆子。
林响偏头问：“刚刚王浩跟你们说什么了？”
鹿时把参加活动的事情跟他说了。
车停了，林响走在他身边，眼神轻轻淡淡地扫过鹿时的头顶。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我劝你不要去！”
鹿时顿住，“？”
林响接着说：“上一次参加活动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