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都市小说 > 地缘 > 第 4 章 抱养子
不得不说人性是很复杂的,不能单纯以善与恶来界定,也不是非善即恶非恶即善,善恶相互转化,因环境而改变。
1962年的冬天,在和奶奶分开后,父亲来到了新的地方终于短暂的安定下来。
在冬天来临之前,为了迎接寒冬,山里的树木早早地被砍伐干净,甚至长得高大能打捆的草也没被放过,在这之前为了大炼钢铁、山里的树木已消失不见,本就秃顶用草木遮羞的大山在这一刻被剃了个光头,这还不够,地上取暖的草木被扫除但根须还在,人们挥动锄头和铁锹,把树根疙瘩撬出来,秃顶的头上坑坑洼洼不平,大自然神奇之处就在于面对索取,不论人怎么对待他,来年依然不计前嫌用草木丰茂来回馈,当然这样的索取前提不能是无止境无休止的。
那一年冬天,正如大家预料的一样,风雪特别大。
新的去处是游姓的一家,五十岁的年纪一直无子嗣。父亲回忆说,那个游姓男人是高颧骨、尖耳朵、眼窝深邃吓人,大名记不得了,寨上的都叫他的小名短把,按照当地方言后面加个儿化音叫让短把儿,后面寨上的小辈们也记不住他的大名,却都知道他的小名,也都短把儿叔、短把儿伯这样的叫着,他心情好的时侯也会嗯的一声表示答应,多数时侯是沉默不语的。至于为什么叫短把儿,几公里外的人似乎都知道这个故事。据说是短把儿两岁的时侯,寨子上有一家办喜事,刚吃完席,可能是吃的太饱的缘故,短把儿想上厕所,实在憋不住了他的母亲只得在院坝旁抱着他屙,他母亲本想着等他拉完后用铲子来处理粪便,好巧不巧的是旁边刚好来了只黄狗,母亲心想不如让狗儿来把粪便吃掉,还省去了找铲子的麻烦。打定主意,她开始呼唤黄狗,闻着味的阿黄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屁颠屁颠高高兴兴的跑过来。但小孩子看见狗子,被吓得直哭,母亲看见小孩哭闹,又后悔了这个决定顺便踢了狗子一脚,狗子心里直嘀咕,你唤我过来我听话过来都还没来得及享受饕餮大餐,你还踢我,瞬间大怒,抬头正好瞥见小孩稚嫩的命根子矗在空中似乎向他招手,只一口,小孩疼的哇哇大哭,人们乱作一团,急急忙忙往卫生室送去。从此,人们开始叫他短把儿,起初他的母亲但凡听见这个外号,难以忍受,就会到岗岭上叫骂一番,后面骂累了,也就接受了,甚至自已也会大声地叫唤“短把儿,回来吃饭了”。短把儿结婚后,老婆阿翠的肚子一直鼓不起来,男人们纷纷嘲笑他是不是太短了不行,每每这时,他也会硬气地说把你老婆拿来试一下看看行不行,要是有女人嘲笑他,他会直接玩笑试地去搂抱着说要不现在就试一下。但时间久了,他老婆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他的腰杆再也直不起来,人们再次和他玩笑的时侯,他会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此后,这里的人们再也不敢当面大张旗鼓地拿他开玩笑了。
马家湾的族人把父亲送到这里的时侯,这两口子还是很高兴地,记脸堆笑,留了大家吃饭也还破天荒地请了游姓族人一起陪通吃饭。族人们觉得为父亲找到了好的去处,也放下了心,那天早上气温骤降,下着冻雨,大家怕被冻住,早早地吃了饭回去了。离开了奶奶,除了真正离别的那一刻父亲嚎啕大哭不舍,到游家和之后父亲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打心底里,可能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憎恨他的母亲吧。倒是奶奶在父亲离开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暗地里抹眼泪,但心里也还侥幸毕竟自已的两个孩子还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吧。在父亲的脑袋里也一样,想办法活着,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父亲来的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短把儿就把父亲叫醒,让父亲进山去拾柴火,阿翠还迷糊的咕哝着“这么点孩子,天这么冷,你真忍心”,短把儿怒道:我捡他来,是为了干活的,不是享福的”阿翠也不在说什么。下了一晚上的冻雨,寨子上的路面结了冰,寒风呼啸直刺人骨髓,远山早已白茫茫一片。父亲一人独自进山,山里时间已经停止下来,静的可怕,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背着背篓的父亲一人。小小身躯背着大大的背篓,结冰的地面让父亲浑身是伤,忙活了一早上,拾得一背篓柴火,多是些枯枝败叶,当父亲骄傲的炫耀着背着回家,迎来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父亲一声不吭呆坐在门前,小手和脸已被冻的通红,嘴唇直打哆嗦,肚子早已空空如也,其他都已不重要,脑袋里只想着能有口吃的。待得短把儿吃完东西,还剩下一些残羹,狼吞虎咽起来。阿翠是个没地位的,因为自已的肚子不争气,总是低人一等,一不留神惹得短把儿暴躁起来就会换来一顿毒打。面对这个刚到的孩子,短把在树立他的威严,立他的规矩。这是恶毒的短把儿,他似乎又找到了多一个的情绪发泄口,在别人身上丢失的颜面,一股脑地把愤恨发泄到了父亲身上。
父亲的背上常常是青一块紫一块斑驳的地图。起初的时侯,阿翠还心疼父亲,也会咕哝着小声劝导她的丈夫,或者有时侯悄悄地塞给父亲一个饭团或者烤熟的土豆。慢慢地,也变得和她丈夫一样恶劣起来,她仿佛也找到了可以出气的地方,她也把丈夫对她的欺凌转移到父亲身上,可怜的父亲蜷缩着身L,任由狂风骤雨肆虐,不敢有一句多言。父亲的坚韧与倔强可能是那个时侯就刻进了骨子里吧。
难熬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来了,父亲心想至少不会挨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