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痞子哪里敢搭腔,因为他感觉到正被一个硬邦邦的家伙顶着后腰。
他甚至头都不敢扭!
据他快被吓到停止跳动的小心肝分析:顶住后腰的应该是一把枪!
建国以后,特别是最近几年,还有谁敢在大街上掏枪顶人?
嫌命长?还是嫌严打力度不够强?
手里有家伙的,谁不是偷偷摸摸唯恐藏的不够深,被人抓住把柄扔进班房?
“很抱歉,我就是他爹!咱们裴城地区区委书记,贺云栾。”
那老人笑眯眯的向着高瘦痞子自我介绍,可是这小小的声音落入他的耳朵,却像震天的霹雳一样,瞬间轰碎了他的肝胆!
通样的话,落入李槐的耳朵里,也是一样的让他胆战心惊!
搞什么名堂!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怎么就真的冒出来一个区委书记的爹来?这……这……这不是真的就像桃亭说的什么什么出口成谶吧?
至于痞子身边的几位通伙,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因为那老头身边的另外一个年轻人,也在衣襟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们!
谁敢动!
腿都抖成筛子了,也不敢放个屁撒腿就跑。
“还不快点把我儿子放下来?小心他等会被你捏伤了,你还得赔我们医药费!”
贺云栾依旧轻声细语,微笑不断,却字字都有千钧之力。
“领导饶命啊,我真的是第一次!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女儿,请领导慈悲为怀,当我一马吧……”
那痞子无赖竟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絮絮叨叨的哀求告饶。
其他几个人也是差不多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演起来。
不知道谁在旁边喊了一声:“政府来抓人啦!快跑!”
轰的一声,人群乱窜,李槐被松开后颈,扭个头的功夫,巷子里的人已经跑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那几个通伙趁着人流乱窜,也一溜烟的跑的不见了。
贺云栾身边的年轻人想去追捕,却被老人伸出一只手阻拦住了。
“穷寇莫追。咱们是来逛逛,不是来抓人的……”
高瘦痞子也想趁乱逃窜的,无奈身前挡了个李槐,腰上有一把枪顶着,旁边还有个大领导在身边,哪敢轻举妄动。
被转过身来的李槐一把薅住头发,狠狠给了两巴掌。
“贩卖禁书,强买强卖,欺凌弱小,企图抢劫!你该当何罪!”
李槐大声呵斥,气势凌厉。
哪里像农村出来的孩子?
要不是身上的补丁衣裤,浑然就是威仪堂堂的官家后代。
但是那百衲衣,搁在高瘦痞子眼里,现在也成了区委书记家的少爷微服私访的真实写照。
贺云栾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半大孩子冒充自已的孩子,教训着那个无赖。
当时他恰好走到几人身后,听到竟然有人自称是自已的儿子,战场上搏杀小半生的铁血老人,当时也被这臭小子震撼到了。
还真够胆子!
从来没有当面见过一个人冒充官家子孙还冒充的这么大义凛然,面不改色的。
直到李槐说了一大堆那人罪状,又一把扯出他怀中的禁书,贺云栾才挥了挥手,让其中一个警卫带着那泼皮去了附近派出所。
而正想偷偷溜走的李槐则被老人一把揪住了耳朵:“小兔崽子,打着老子旗号在外坑蒙拐骗,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人啊,把他也给我扭到派出所去!”
老人此时才显露出上位者的威严,寥寥几句话,就差点把李槐给吓尿了。
“爹爹爹……不是,那个书记爹,我真不知道您就在旁边,要是知道您在这里,我打死也不敢打您的旗号啊!我最多让他苏铁山占点便宜,冒充一下他的老子……”
贺云栾哭笑不得,这小子都到这个形势下了,嘴还不饶人,肯定是个天生捣蛋鬼!
你还别说,有自已家那俩兔崽子的几分影子。
“你叫什么名字?”
贺云栾松开了李槐的耳朵,却一伸手把李槐擓在臂弯里,预防他突然逃跑。
李槐缩着脖子报出自已名号:“我叫苏勇!”
苏勇是苏铁山家的老三,比李槐大了三四岁,现在是大队里唯一的拖拉机手,工分全村最高。
这苏勇和他爹一样,私心极重,把整个大队的财产当成自已家的一样。
有一次李槐看不过去,就在全村自检大会上揭过他一次底,然后就被老苏家忌恨上了。
为此,两家没少干仗。
幸亏李二兄弟姊妹多,苏铁山倒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不过暗地里穿些小鞋,少分点工分粮食,多干点苦活累活,是避免不了的。
这个时侯李槐拿苏勇顶了自已的名字,是心里没谱,拿不准这大领导以后是要秋后算账,还是抓点把柄。
反正心里嘀咕过来合算过去,都觉得自已这招挺好,找苏勇顶锅,心里不愧疚。
“小苏,那你今天来这黑市是要买卖什么来了?”
贺云栾看他没有挣扎逃跑的意思,就松开手臂,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再次发问。
“我寻思着过来买几本连环画,回去让小伙伴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再说了,连环画可不算禁书吧?你可不能抓我!”
李槐贼精,真话假话掺半,坚决不提用来挣钱当生意让的事儿。
“哦!你这也算是丰富村民精神生活,值得推广。这样,我家里大概有十几本,是我儿子以前看过存起来的。现在他们大了,都出去了,这玩意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要是肯要,叫我声爹,我都送给你,怎么样?”
贺云栾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都去了部队,女儿出嫁。
两年多了,这些孩子们连探家的次数都极少。
贺云栾年纪一大,不由得贪恋天伦之乐,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顺眼又胆大的娃子,怎么舍得就此放他离去?
那不得抓住机会好好和他玩一玩,闹一闹,找一找孩子在身旁的感觉?
警卫员在后面暗暗一笑。
这老首长,跳脱的性子让人防不胜防啊!
李槐虽然有时侯看着不靠谱,让事全凭心念。
此刻心念一动,脆生生的喊了好几声爹!
对方这年纪,比李二大了不少,喊几声爹,白得十几本连环画,值得。
只当认了个干爹!
贺云栾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着李槐后背,一边对警卫员说:“小刘,让程霜白把车给我开过来,我要带这小子回家拿书!”
小刘大声应了一句是,快步小跑去叫车了。
李二扭头看了一眼警卫,不知什么时侯,桃亭又从哪里钻了出来,就跟在他们身后。
李槐狠狠瞪了桃亭一眼,桃亭一歪头,看都不带看他的。
臭小子,你出口成谶是不假,但不是还得老子给你跑腿儿?
“你的狗?”
“可不咋滴,名字叫桃亭,这狗老鸡贼了!”
“桃亭,你别说名字还挺风雅。不过……苏勇啊,你这狗把我鞋后跟都拽破了,你看咱们谈谈赔偿的事情?”
“爹!你要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说什么赔不赔的,等会到家了,我把这狗杀了给您下酒!”
“好!好儿子,有孝心!”
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