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都市小说 > 墨染留白 > 第六章 入轮回

  回过神,我栖息于崖边厚厚的草坪上,飘零的点点星光,缓缓落在幽紫的海面,如裙边碎花。
  清风拂过身边,荡起隐藏在厚厚草坪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蒲伞,它们也都悄悄随风而去。
  远处不知是晨曦还是夕阳的漆黑天体,仿佛是此方世界的太阳,为这个世界提供着微弱的光。
  起身环顾。眩晕感袭来,一个趔趄,凝滞感此时出现在周身,空间变得极其浓稠,让失去平衡的我停滞在空中。
  熟悉又陌生的抽离感将我紧紧包裹,此时我看着自己趔趄的背影。
  片刻,一切又潮水般退去。
  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托住,随后一个一袭白衣带着面具持着佩剑的男人出现在我的身前。
  缓缓抬手,指尖直指我的眉心,一股记忆在脑海中出现,是我在此地的前因后果。
  “我们走吧”没有多说,将小泽护住,转瞬间二人就于虚空缓步踏出,出现在最初的古朴石桥上。
  小泽只感玄妙,刚才自己走在一条光怪陆离的小河上,不知如何进入,也不知何时退出,一恍惚便回到了此处。
  望着远处的瞬息万变转魂门,深吸口气。
  似固态,似液态,似气态,时而泯灭,时而创生。
  “师叔,我们何时行动?”
  白城缓缓开口说:“等待,我们不能再靠近了,泯灭之力过于恐怖,而单一的泯灭和创生都不行,我们得等待它们融合,那时才是真正的轮回。”
  虽这般说着,眼睛却是没有离开片刻。
  不知道为何,听完师叔所说后,白泽顿感脑中一沉。
  一段虚无缥缈的声音也从转魂门中飘出,落入小泽耳中。
  虚无缥缈又圣洁空灵:
  “生在死中接续,无有轮回不息,深陷其中的人,皆是漂泊无依......”
  “你是旅者,还是天命。”
  随后那道声音长叹一声,便消失了,仿佛总未出现过。
  抬头看向白城,无所动,这个声音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门里还有其他人吗?!
  忽地!白城动了,只因远处的转魂门发生了一瞬间的颤动,而后气息陡然变化。
  不似泯灭之力般令人心中危机感大盛,也不似创生之力给人以如沐春风,天降甘露之感。
  一股鸿蒙荒古之感传来,荒芜腐朽,兆载永劫,恐怖陌生,让人深陷岁月的涡流,空间的泥沼,只能随波逐流,随风飘落。
  同时又是一股极其熟悉与亲近之感传来,熟悉如昨夜今朝历历在目,亲近如结发夫妻相濡以沫。
  两种感觉彼此交织缠绕,百感交集却又莫名无端,思绪万千却又不得其解。
  令人脑海中一片复杂,一片混乱,头疼欲裂,又不知是哪里在疼。
  在这交织缠绕的混乱痛苦中,衍生无数,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两种。
  未知与先知。
  于轮回中迷失,于轮回中窥见天机。
  它们好像本来就同最开始的感觉一起出现,又仿佛是衍生而出,又似是凭空出现。令本就混乱痛苦的小泽更加难以忍受。
  “醒过来!”白城一道醒神咒搭配大天雷音,在小泽脑海中炸开,打断了所有思绪。
  小泽缓缓睁眼,已然到了转魂门的跟前。
  白泽一惊,自己刚才看转魂门如同一个小点,如今确是广如天地,向上看只感转魂门与天地相接,师叔究竟是行了多远。”
  “想来也是,师叔的快是出名的,嘿嘿。”
  “小泽,这转魂门瞬息万变,不能迟疑,我这就送你进去,一切都靠你自己了。”
  说罢,造化神力不断凝实,在小泽周身又形成了一道道守护,随后,小泽,在造化神力的推动下,缓缓没入了转魂门。
  小泽缓缓睁眼,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世界,漆黑无比,危机感狂涌,只因这个世界几乎都是泯灭之力!
  泯灭之力形成的天雷,正在肆虐这方天地。
  而我站在一条细长的白沙路上,路上泛着点点白光,一颗颗白色光球,缓缓从沙中析出,向上飘去,形成了一个能量甬道。
  这应该是创生之力的通道。
  我环顾四周,有一条已经断裂,破碎不堪的石桥,桥上刻着奈桥二字,桥下的河流仿佛遇到什么恐怖阻力,分节断流。
  空中一条刻着普渡二字的宝船已然出去了光泽,船边似是悬挂着一条断裂的佛串。散发的不是佛光,似是血光。
  我走着,体感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疑惑道:“这轮回之路,这么长吗?”
  压下心中疑惑,加快行动脚步,少年一步一步,继续走着。
  三天了,少年已有些退却。
  不知道前方还有多远,不知道自己的进程如何,不知道自己所行是否有效。
  一切都是未知,难道要一直走下去吗!?少年心中愤怒道。
  一个月了,少年颓坐在地,他只觉得身心俱疲,颓坐片刻,非但没有起身,反而瘫倒在地。
  他已经不想思考,脑海中只剩了怀疑,怀疑自己所行之路,怀疑自己所看的一切。
  瘫倒了又三天,他未发现,自己正在缓缓被白沙吞噬。创生是温馨的摇篮,也是杀人的温柔乡。
  躺着,半个身子微微倾斜着的白泽依旧缓缓陷入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外面狂风骤雨,而栖息安全温暖通道内的他,只觉得安全舒心,心思更加沉寂,缓缓坠入,睡的更加深沉。
  小腿已经完全没入,小泽呼吸平稳有序。
  大腿已经完全没入,小泽心思沉寂安心。
  已经没到了腰际,小泽潜意识里只感舒适安心,连流沙的摩擦感,都似是温柔的轻抚。将他代入更深的舒适。
  胸膛已经完全没入,小泽平稳起伏的胸膛,让刚淹没的流沙缓缓滑落,随后又重新被淹没。
  流沙已经淹没到了脖子,小泽仰头呼吸着,依旧平稳,嘴角带着温馨和幸福。好像是遇到了甜甜的梦。
  流沙平了半边脸颊,小泽轻闭的双眼,看起来无比放松,仿佛是泡在温度刚刚好的仙池中。
  继续陷落,继续陷落,半边脸颊后淹没的下巴,而后是嘴唇,再者是鼻子眼睛,白沙路面已经看不见小泽的身影。
  只留下一个微微隆起的白沙包。
  而回头望向这一路,有无数,无比密集的微微隆起的白沙包......他们都是旅者,在轮回的旅途中,选择与安全和温柔一起长眠。
  “唉......”
  空灵神圣长叹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随后缓缓的开口,这次的语气似带些许悲伤和激动:
  “生在死中接续,无有轮回不息,深陷其中的人,皆是漂泊无依......”
  “你是旅者,还是天命!!!”
  “死在生中涅槃,无有轮回不息,超脱其外的人,终成一世天命......”
  “你是旅者,还是天命!!!”try{ggauto();}catch(ex){}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不同于之前,这次的声音,所有白沙包下的旅者,都能听到。
  一部分旅者有所感应,白沙包微微颤动。
  一部分旅者毫无所动,沉溺与温柔与宁静。
  一部分旅者剧烈的颤抖着,随后又归于平静,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一声叹息,那时一道道苍老,不甘,的叹息,他们已经深陷太久,有心无力。
  一切归于一声叹息后,白沙包也平整如故,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也都不会重演。
  小泽脑海中,本来温馨甜蜜的摇篮轰然倒塌,化成了猩红刺鼻的血池,温柔的轻抚骤然化成了修长锋利的噩梦指甲划过身体。
  梦中的小泽猛然睁眼,想逃出着这猩红血狱。可突然,恶魔利爪呼面而来,将小泽狠狠按入猩红血池中,粘稠和血腥的窒息感刺激着他昏沉沉的脑海。
  血池底部也伸出无尽的黑色鬼气幻化而成的鬼手,它们蒙住了他的嘴,捂住他的眼,扯住了的手,环住了他的腰,拽住了他的腿,无一不是在将他往池底埋葬。
  明明只是鬼手,却凄惨刺耳的嘶吼着!!!
  小泽往血池底越陷越深。
  “难道我就止步于此了吗,我的路还没有走完......”小泽暗暗想着。
  “师叔,我让你失望了吗。”
  “小泽,你得坚持!”白城的声音缓缓出现。
  “什么?师叔,是你吗,是你来了吗,是你来了吗。”
  “是的小泽,我来了,凝心聚气神,平心静气,祛除杂念,自在自然,终成大道。”
  “一切皆是你的念,一切皆由你的心。”
  “祛除杂念,明心见性!”
  啊!小泽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散发灼灼曜日白光,目光直指那些邪祟,目光所及之处,邪祟如烟消散。
  随后凝心聚气,向血池顶部望去,白光突破层层血障,道道鬼气,终是到达了池面。
  猩红的血池底,一缕缕白光,缓缓透进。
  小泽眼神一凝,一鼓作气,眼中再看不见怀疑,一直向白光处游着。
  一天。
  三天。
  七天。
  一月。
  三月。
  六月
  一年。
  十年。
  整整十年,终于,小泽的脸缓缓浮出水面,浮出水面的同时,意识世界外,小泽的脸也终于突破的吃人的白沙包。
  重新看见了,安全温暖的白沙路。
  小泽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离开那温暖的流沙,一点一点挣脱那舒适的铁链。
  终于,他大口喘气,眼睛血红,于白沙路面,惊魂未定的坐着。
  白沙路,白沙包,每一处,都葬着一个向往安全温馨的旅人。他们没错,皆是一念之间的选择。
  站起身,小泽,艰难的走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岁月,忘记了来时的路,但始终有一点没变,就是目光向前。
  一年
  三年
  十年
  千年
  三千年
  三万年
  十万年
  十万年不变,轮回不息,轮回不止。
  而此时的小泽确实目光如炬,直指前方,那无尽头的渊,仿佛再来十万年,百万年也定能将他们踩在脚下!
  他的修为早已被磨灭,他的记忆也早已被抹除,一切皆由心,一切皆是信念。
  一步重重踏出,只是这次突然。
  踏空了。
  小泽重重坠落,轮回白沙路终于走完了。
  接下来,是完全随机的轮回转生路,这里是涅槃后的重生,只是对于小泽来说,依然是一道巨大的难以迈过的坎。
  身躯持续地追去,无数转生之力开始分解他的身躯,它们犹如沸水浸透一张薄纸一般简单,浸透了小泽的身躯。
  从体内周天和体外周身一起,分解着小泽。
  体内周天,九道封天神印,光芒大盛,对抗着侵入的转生,二者彼此消磨。
  体外周身,沉渊神剑,陡然出鞘,一鞘两剑,分分出世,展露无尽寒芒,在身躯外形成道道因果深渊,随后燃烧起熊熊因果之火,对抗着无尽的转生。
  封天神印,当初万族封禁墨界,便有它的身影,如今在小泽体内,足有九道!
  二者彼此激烈的对抗,消融着。
  轰然,一声炸响,第一道神印如山崩般骤然破碎,化为因果泯灭。
  小泽痛苦的闷哼着,嘴角渗出鲜血。
  但对抗仍然在继续,一刻未曾停息。
  轰!第二道,第三道......
  轰!第七道,第八道......
  只剩最后一道!而转生之路,全然看不见尽头。
  小泽受尽了折磨,而沉渊也裂痕密布,剑身剑鞘,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一切都到头了,轰,最后一道封天神印骤然破碎,转生之力骤然侵蚀,消融着他的经脉。
  等经脉消除,便是体内周天的破碎,最后身死道消,重新转生。
  “不!”
  就当白泽不甘的怒吼着,一道身影出现在白泽身边。
  赫然就是白城,“师叔,你,你还在。”
  白泽只感眼眶湿润。
  师叔一笑,缓缓说道:“无妨。”
  随后抱着小泽,将其缓缓护住,周身因果燃烧,带动沉渊,因果之火,骤然暴涨,于周身快速环绕。
  两人一剑,缓缓坠入。
  不知过了多久,体感时间已然麻木。
  小泽缓缓睁眼,没有坠落的失重感,没有对抗的疼痛感,有的只是睁开眼时,微微刺目的暖阳,和背靠大地的厚重感。
  缓缓深呼吸,是青草和泥土的甘甜。
  小泽微笑,缓缓躺着。历经磨难,他终于。
  终于是轮回了。
  而白城此时站在转魂门前,猛然一口鲜血喷出,随后又是一口,随后半跪于门前,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缓缓开口道:“小泽,师叔便帮你到这了。”
  转魂门内没有时间,即使百万年,在外依旧一瞬。
  故,白城两次的拼命相助,虽在门内相隔时间久远,在门外却是只有一瞬间,所以两股反噬骤然叠加,因果循环,让他也身受重伤,感动很疲惫了。
  “我得赶紧走。”白城趔趄起身,身影模糊起来,陡然消散。
  而消散后的瞬间,转魂门由轮回,化做了恐怖的泯灭,将白城残影抹处。
  墨族一个气息深邃厚重的神灵,也在残影抹除后的瞬间出现在转魂门一光年外的安全距离,默默感应着。
  随后像是没发现什么,缓缓离去。
  数万光年外,星辰海边缘,影日星上,白城于虚空中跌落,在崖边草坪上,静静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