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山峦如黑色鲸口,将落日徐徐吞噬。
一阵清凉的风自山间袭来,夜来了。
季川走在路上,点点灯笼在街道两边挂起。
白天他总算体会到自己在这青山县的恶名,竟然连采买粮食也能比市价低了足足四成。即便他反复强调要以市价购买,粮店老板也只是点头哈腰强调粮价随时波动,今日此时,就是此价。
他揉揉眉头,拐入旁边一家酒肆,径直走到大牛对面坐下,自顾地叫了一壶酒小酌起来。
对面大牛却掩饰不住满脸担忧。
他生下来时便由于缺氧导致脑袋不甚灵光,没过几年娘亲病逝,只记得自己娘亲临终前在他耳边交代:当牛做马,都听你季哥的……
他这两年,委实替季川办了不少恶事,可这些事大部分都能用银钱解决。
可昨日那件事不同,那几名女童没有按时交付,城西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们真有可能将他与季哥儿沉了江。
……
迎着大牛担忧的目光,季川将盅中酒一饮而尽。
今天他选择将女童们大张旗鼓送回,就是为了在明面上与这些腌臜事做个切割,他需要邪教事发之后有借口能转圜片刻,但此刻,切割得还不够。
现在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摆在他眼前,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今晚了。
他不是弑杀之人,可耐不住这世道就是如此你死我活……
他低头看向面板。
季川:
【武学】
雁行刀法·化境
伏牛拳法·入门
寻梅踏雪步法·未入门
【金色能量剩余:六】
【蓝色能量剩余:零】
心念一动,剩余六点金色能量如水般注入那轻功步法当中。
他刀法已臻至化境,可谓超脱了普通人肉身修炼刀法能达到的极致,也因此顷刻间跨越了常年累月的积累,将身体境界强行自最初始的气血境强行提升至开脉境初期。
也因此挥刀时才将丹田罡气带出些许。
可光能够杀伤可不够,上次若不是那妖女本身带伤,又加上根本没把他这凡人放在眼中,以有心算无心下才一举建功。
可争斗不是喝水吃饭,就算刀术通神,追不上别人不也白搭?
……
随着金色能量下降,一股记忆出现在他脑海。
他看到自己于梅花桩开始日夜不停地训练,待已能在梅花桩上如履平地,又换做放置在雪地上的树枝,如此逐渐将踏雪寻梅的奥义烂熟于胸。
不知过了多久,踏雪寻梅终于像是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他早已能做到如臂驱使的步法逐渐成为本能。
踏雪寻梅步法,圆满!
……
果然。
看着清零的金色能量,季川叹了口气,六点金色能量不足以使这门轻功迈入化境境界,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未抓到。
受制与自己本身天资所限,这个时间有可能会比自己想象的更久。
要不要再献祭点什么?
他咬咬牙……
时间紧迫,来不及慢慢修炼了,再氪一次……就一次!
心脏、肾……刚恢复的五脏其中的两脏,又逐渐化作虚幻,金色能量随之上涨了六点左右,随后又开始下降。
上次歪了,这次一定大保底!
……
记忆中,那道身影又出现在漫天风雪之中。也不知习练了多久,终于一点灵光自他脑海一闪而逝,他停顿片刻,像是终于抓住了这段灵感的尾巴,一股快意自他胸中生成。
风更大了,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却分毫落不到他的肩膀。又不知过了多久,那飘忽的身影终于变得如同鬼魅,一步迈出仿佛引动了一抹天地之韵。
踏雪寻梅步法,化境!
……
看着还剩一的金色能量,季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错!就说大保底,这不?出金了!
“小二,结账!”
……
两人一前一后,往城西方向行去。
大牛垂着脑袋走在后头,偶尔嘴唇颤抖几下,抬头看下季哥儿,又兀自低下头去。
他知道此行目的便是季哥儿所属,位于城西的白莲教情报据点,季哥儿的上级就在这里隐藏。
可他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通,如果想要上门赔罪,怎么连礼物都不提?
看着季哥腰间斜插着的腰刀,他咽了口唾沫——
季哥儿比自己聪明这么多,应该不会和那些人起冲突吧……
季川走在前头,他能感到自己一双脚轻盈得就快要飞起来,却仍压着脚步,沉下心缓缓体会着身体的变化。
这次提升不可谓不大,那速度和刀法的结合绝对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他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真想现在就试一试自己的斤两。
不过……快了,就快了。
他舔舔自己过于兴奋而龟裂的嘴唇,转过一个街角,有间茶庄映入眼帘。
这间茶庄就叫“有间茶庄”。
店门前的木板已上了一半,但里面还亮着灯。
季川知道这是暗号,暗示今晚是城西教众集会,正要给各位资深教徒宣讲无生老母的佛法精妙,也是各资深教徒给组织纳贡的日子。
抬步走进铺子,柜台里头一位贼眉鼠眼扮作伙计的家伙撇了两人一眼,嘴中埋怨道:“怎么如此晚?所有人都到,就差你了,嘶……不是说了不让你带你的跟班?怎么不听劝呢?不行,他可不能进去!”
季川眼睛眯了眯,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
“都到了?好事!”
“好你……”
伙计怒极,他平生最恨下面人故作高明说一嘴胡话,张嘴便骂出口。
唰!
伙计话音未落,一道白光自眼前飘过,
一颗人头咕噜噜从脖颈滚了下来,一张脸上满是不解。
“季……季!”
季川转身,拍了拍大牛的脸。
“去,给季爷我把门板都上了,外面等我,爷爷我要大开杀戒咯!”
说着从腰后取出一张属于自己青面獠牙的半脸面具,挂在脸上往密室去了。
……
密室。
季川信步走入,门内是一处祭坛,两边垂挂着用人血写满梵文的黄布,一些明显像人类心脏的玩意儿血呼啦差放在上方,祭坛表面浸透了令人反胃的暗红色,想来已祭祀过多次。
转过一堵墙,一小片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我当是谁?你还敢过来!”
尽头,明显高出一截的台子上森白色烛光晃动,穿着素白色僧衣讲道的老者恼怒开口。
台子下方,七八张蒲团散乱放着,上面坐着六名头戴面具的人,此时听到声响都往身后看来。
他们交错的视线中,面带青面獠牙恶鬼面具的男子嘴角上扬,森白色烛光映衬下,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