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侯府,青松院。
“琼枝,收拾一下,我与桑青的大婚就定在下个月初九。”
顾玉书的声音,透着不自然。
但身为他正妻的沈琼枝,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态度同样坚决:“我也说过,我不同意,这个家的主母夫人,只能是我,不能是桑青。”
顾玉书本就不耐的脸上,瞬间涌现出暴怒般的厌恶。
“你不同意又能怎样?这两年多来,我与桑青为朝廷斩妖除魔,桑青更是被陛下册封了贞义郡主......我与她才是天生一对,对你,趁着我愧疚还没消磨完,你自请下堂,我自会给你贵妾尊荣,母亲她们也是护着你的,你余生不会太难过......别忘了,你只是一介孤女。”
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如今大周朝妖气四溢,常有鬼怪作乱,敌国更是豢养了许多厉害的玄术师,时常对周朝滋事挑衅。
如今的世道,拥有玄术天赋的人,才是受陛下倚重的中坚力量。
而原本顾玉书是没有玄术天赋的,但三年前与沈琼枝相识后,他逐渐觉醒,也注定要与沈琼枝相行渐远。
新婚夜紧急随军后,他更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知道想要后代子嗣也拥有这样的力量,就必须寻找一个一样拥有玄术天赋的女子做妻子。
生出的孩子才更有保障。
所以顾侯府想要崛起,便就必须要娶桑青这样的女主人。
而沈琼枝,哪怕她再能干,再孝顺,都是无用的。
“......此事往小了说,是你我之事,往大了说,便事关家国,事关顾侯府的未来,琼枝,你是没见过被妖邪屠村的可怜百姓......”
顾玉书激动的道。
但沈琼枝却是已经恶心的皱眉了,明明是逼妻做妾的小人行径,竟被他还扯上了国家大义?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我要娶桑青了,你愿不愿意都不重要了,与你说一声便是要你腾出青松院,这是主母院子,莫逼我动手闹的太难看,你若胆敢迁怒桑青,我不会放过你。”
顾玉书阴沉的道。
“那你要如何不放过我?”沈琼枝抬眸问。
“休了你。”
一滴眼泪砸落而下,为年少时候的自己,沈琼枝站起身道:“顾玉书,我与你心平气和的再说最后一遍,或者说,是求你,给我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后我自请下堂,绝不干预你与桑青的婚事。”
“我不同意,我绝不会让桑青等我两个月。”
顾玉书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嗤......”
顾玉书刚走,沈琼枝就一口鲜血喷在了桌子上,整个人苍白虚弱。
“小姐,顾家人背信弃义,您何苦这样别扭着,离了他们我们又不是活不了,”婢女翘儿心疼又愤怒的冲进来。
沈琼枝却摇了摇头。
顾玉书说如今有玄术的人才受朝堂重用,但他却不知道,沈琼枝便是周朝第一任国师,沈家的后人。
从记事就跟着叔叔修炼玄术,十六岁上,不说天纵奇才,也算术法精深了。
原本她依照祖训,一生是绝不入世的,但叔叔算到京城外,北山附近将有一个厉害的邪祟,即将破出封印。
一旦邪祟出逃,方圆几十里的人畜都要遭殃,身为术师,于心何忍。
后来叔叔想出了一个破除之法,便是北山脚下有一祖坟,是顾侯府家的,她以主母之位嫁入顾家。
以顾家祖坟为中心,叔父布下困魔大阵。
沈琼枝以自己为阵心,重新镇守封印那北山邪祟。
只需三年时间便可功德圆满,而这三年时间,沈琼枝的一身玄术本领,都化作分身镇压邪祟,不能动用分毫。
更加不能对他们叔侄以外的第三个人说一个字,这叫闭口念。
一旦发下,到结束都不能提一个字,心念方能不衰,封印方可层层加固。
这闭口念她已经修了整整两年多,眼看再有两个月就可大功告成,那个曾言一生一世的顾玉书,却忽然回来要逼她下堂。
一旦下堂,她便离了阵眼,这两年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北山的邪祟封印一旦破出,必然涂炭生灵。
“咳咳,我不能下堂,也不能被休......”
沈琼枝痛苦的闭上眼。
翘儿问:“那如今我们怎么办?”
沈琼枝擦干血迹,道:“去找母亲和祖母,此事能拖一时是一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翘儿点头,“没错,平日夫人老夫人最是疼您的。”
主仆二人快步就去了寿安堂,老夫人的住处。
不想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青青啊,你可真是个开心果,想不到你与玉书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我养活了他这么多年,还不知他吃瘪能这么大的气。”
“可不是,也就是青青能降服了这猢狲......”
“母亲,嫂子如今可是贞义郡主,咱们该尊一声郡主娘娘的,您老这么喊,多失礼啊......”
“玉涵,以后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只盼你们别嫌弃我粗俗,跟着朝堂的术师队伍,风里来雨里去的......”
“青青受苦了,我们听着实在心疼。”
“青青嫂子为国为民,不辞辛苦,沈琼枝还不想让出主母之位,她那点小格局,连青嫂子十中之一都没有......”
一家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沈琼枝主仆的耳朵,翘儿当时气的就火冒三丈,正要冲进去理论,谁知沈琼枝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的闭口念,越发的不坚定了。
凡发愿修闭口念者,考验的便是心性,但如今的顾家人,却是句句都往她肺管子上戳。
“当初您嫁进来,拿了万两白银做嫁妆时,可不见他们如此嘴脸,”翘儿恨恨的道。
“人性素来如此......”
沈琼枝如今还能苦苦坚持,绝不是为了顾家和顾玉书,是为了北山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那里人流密集,还有一座小城,想要示警逃离,几乎不可能。
也没人会信她。
“扶我回去。”
沈琼枝虚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