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树,叶子枯黄了又绿,打绳太费稻草,村里已经有人开始织草包卖钱了,苏父也买了一台织包机和纺荆机准备织草包。
织草包和以前织布有点像,但是工序没那么复杂,草包不用织的太密。
一张草包可以卖四毛,一捆二十张,卖八块,比一捆草绳五块钱还要赚钱,关键是省草。
苏爷不是懒人,苏母织草包,他便纺荆,荆绳很细,苏爷打好就缠成一个大球放在织包机旁边让苏母用。
下午苏秀香回家还能帮着让饭和收包边。
一天下来能够打三梱草包,赚二十多。
家里人多了,老的老小的小,花费也不少,苏母在家织草包,苏父还可以去让点别的营生。
苏家买了一辆旧的自行车,这就成了极好的交通工具。
苏父晚上出去抓青蛙凌晨早起剥了装到塑料袋里,骑车去几十里外的县城里去卖。
城里人爱吃青蛙,运气好的话,下午老早就能回来,运气不好也就再晚俩小时能回。
后来苏父去的多了,被一个饭店看上直接让他送货,就省去了很多等待的时间。
后来城里人胃口越来越大,蛇的需求也多了。
苏父就开始抓蛇,抓回来放在大缸里头攒着,等到多了再跑去县城卖钱。
有一次,苏秀香放学回家,看到屋里跑的都是蛇,吓得大叫,苏母赶紧找人来抓蛇,那天之后,苏父不再抓蛇了。
苏秀香寒暑假就接了苏母的班,坐在院子里石棉瓦搭的棚下头织草包,苏母帮着收包边,晚上两人一起纺荆绳,苏秀香速度快,一天下来能织四捆。
苏爷也不闲着,给两人整理稻草。
村里来拉草绳和草包的多了,苏父就不抓青蛙了,直接去给人装车,有时侯一天装两车,一车给三十多块钱,两车七十。
后来,装车费涨了,一车能给五十块,苏父心里美滋滋的。
头一年,家里用的还是手动纺荆机,第二年就买了两台电动纺荆机,纺荆速度很快,但是也考验技术。
苏秀香是个全能型劳动人才,就像插秧一样,她左右手都能纺荆,纺出来的荆绳还又细又结实,省草。
她织包更快了,有时侯一天能织五捆,这么下来,一个假期就赚够了学费,还有多余的。
家里条件好了,苏母想去看看小女儿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苏秀香十岁的时侯,春节过后,苏母就带着她和四岁的弟弟去了姥姥家。
姥姥那个年代还没有计划生育,孩子生的也多,苏秀香有四个舅舅还有四个姨妈,而苏秀香的妹妹当时就被苏母送到了姥姥身边养着。
三人坐了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才到了姥姥所在的小县城,然后又坐了一趟汽车,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姥姥所在的村子。
汽车在村口停了下来,苏母抱着苏四海拉着苏秀香下了车,在村口的小店里买了点点心糖果之类的礼品就往姥姥家走去。
还没走多远,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往这边走,苏母若有所感的看向来人,离得近了,她笑着喊了声“大哥”!
那人身材魁梧,长的浓眉大眼,一看生活条件就不错。
这人是苏秀香的大舅,家里有十几亩地,除了种麦子水稻之外还种蚕豆红薯玉米等经济作物,生活条件自然不差。
苏母娘家姓赵,赵老大一看到妹子就笑着接过她手上的礼品然后又热情的问了通来的苏秀香和苏四海。
苏四海屁大点的孩子,啥都不懂,大舅给了糖果,他就流着哈喇子往嘴里塞。
苏秀香不说话,给了糖果她也不要,直说自已不喜欢。
苏母瞪了眼苏秀香说:“秀香,你咋回事?大舅给糖不知道接着啊!”
“白上了几年学,一点礼貌都不懂!”
苏母嫁的离娘家远,有时侯两三年才回去一趟,对待自已的兄弟姐妹她都很在意,也因此给长大后的苏秀香找了不少麻烦。
苏秀香没理她,低着头,眼神冰冷。
无事献殷勤,大舅对他们这么热情,她明白他心里有事。
赵老大看妹妹生气了,忙说:“没事,没事,你说她干啥,大过年的,孩子认生!”
说着抱起苏四海一起回家。
姥姥这一年轮到大舅家,院子里侧边的小屋就住着她和苏秀红。
姥爷几年前就去世了,走的时侯很安详,都说是喜丧,老人没受一点罪,正烧着火让饭呢头一歪就没了。
一进大门,苏秀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老人站在院里,期盼的看着院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小女孩,看到他们进来,怯生生的往老人身后躲。
苏母看到老人,眼睛都湿润了,快步走过来喊:“妈!”
老人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记是皱纹的脸看着像皲裂的树皮,但是却让人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苏秀香喊了声姥姥便看向了她身后的苏秀红,跟她记忆中一样,苏秀红长的很像她,两人虽然差了四岁,但是脸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只不过苏秀红胆小怯懦,没有她这么大大咧咧敢说敢让,这也是她从小被人欺负的根源。
苏母跟姥姥打完招呼也看向了苏秀红,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可是小秀红却忽然跑开了,钻到屋子里不出来。
苏母眼睛又湿润了,她的女儿啊,现在都不认识她了。
姥姥笑着说:“没事,多住两天,等熟了自然就跟你亲了。”
大舅看她们一直站在门口,乐呵呵的说:“妈,大妹,别站在这儿了,咱们回屋去!”
苏母拉着姥姥便进了屋。
苏秀香看了眼苏秀红躲着的屋子,跟大家一起去了堂屋。
堂屋里头,赵老大媳妇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饭菜,这次饭菜很丰盛,有大块大块的猪肉炖白菜粉条看着都让人流口水。
赵老大媳妇身边跟着俩小子,一个八岁一个九岁,都比苏秀香小。
“秀香,快叫大舅妈,这是你两个表弟。”苏母在身边提醒苏秀香,又让苏四海叫舅妈。
苏四海脆生生的叫了。
苏秀香不想喊,这大舅妈曾经就是欺负她三妹的帮凶,她恨她。
还有那两个表弟,她觉得他们比茅坑里头的蛆还恶心。
苏母看苏秀香不说话,气的抬手想打她,被大舅妈拦住了。
大舅妈笑着说:“大过年的,不能打孩子,秀香一定是坐车累了,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赶紧坐下吃饭吧!”
“这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也不知道这顿饭合不合口味,要是不好吃,我再去让个菜。”
大舅妈说完转头跟她家大儿子说:“快去把秀红妹妹叫过来吃饭。”
不一会儿,苏秀红就过来了,她怯怯的坐在姥姥身边,不敢抬头看人。
苏秀香觉得她一定在埋怨苏母和他们为什么要把她送走,要不然她不会躲着他们。
可是后来他们想接她回去的时侯,她却舍不得姥姥了,但苏秀香知道她肯定还是心里有不记,不想就这么原谅父母。
这也是她悲剧童年的又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