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裴明珠醒来时身旁早就没了人,听小林子说又去宫里伺侯皇帝了。
而陆宛因为擅自出府,被狗王爷下令禁足,没有期限,整个府里都在传裴明珠盛宠,不仅从芷兰院里抢走了王爷,还让陆夫人被禁足,一时风头无两。
她这个嚣张跋扈的宠妾名头算是坐实了。
就连喜欢呛人的刘夫人也不出门了,老实待在自已的院子里,她们都明白,哪怕陆宛失宠,也抢不过裴明珠。
裴明珠好奇地打听昨天的事情,月莺解释道:“昨天王爷根本没碰陆夫人,王爷心里有您呢。”
说完,神态得意地笑着,压低声音道:“而且芷兰院的待遇降级特别厉害,今日我看了她们吃的东西,连最次等的丫鬟都不如。”
说到最后,还露出嫌弃的表情。
“是吗?”裴明珠静静地思考着,昨日逃跑失败,幸而狗王爷没发现真相,要不然她现在都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和两个月侃大山,陆宛对她有帮扶之义,她也不能坐视不理,得帮帮她。
纵然她没有成功逃跑,但是至少有了户籍文书和过所,昨日她偷偷带了回来,与帆布袋里面的旧物装在一起,决不能让这两个月知道。
想起昨天的事,又结合刚才月莺暗示的话,知道这两个丫头还在介意,她不免一阵怅惘,得说点什么安抚一下这两个小姑娘,省得她们提心吊胆防备她,万一日后有所动作被她们发觉之后去告密就不好了。
左思右想,终于开口:“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逃跑。”
裴明珠低垂眼眸,继续思考话语:“我只是生气,生气王爷对陆宛那么好,我以为王爷心里没我,才负气逃跑。”
话说到这里,语气还带着一丝委屈,“经过昨天的事情,我才明白原来王爷心里真的有我,我以后会好好待在王府,再也不逃跑了,也希望你们不要告诉王爷,否则咱们的主仆之情就完了。”
月瑶松了一口气,“夫人身在局中看不清,我们让奴婢的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王爷是真的看重您。”
虽然月瑶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喜欢夫人,男人不都是好色看外表的吗?不过自家夫人这么好,王爷应该不会如此肤浅。
月莺昨日回来之后,本来打算以后再也不理夫人了,不过月瑶仔细告诉她其中的细枝末节之后,她就知道夫人定是有苦衷的,继续道:“夫人想开了就好,往后就一心和王爷过日子吧。”
看着眼前这两个心思单纯的丫鬟,暗暗叹了口气,罢了,时代局限思想,说得再多她们也无法理解,不如把人哄高兴,这事就过去了。
她佯装陷入甜蜜幸福,笑道:“只要王爷心中有我,我必定不离不弃。”
说完,裴明珠自已都觉得恶心,一阵寒凉掠过肌肤,冒起鸡皮疙瘩。
………………
用过早膳之后,裴明珠特意留了没有用过的鸽子粥与鲜肉饼装进食盒带走,这次去芷兰院带的是月瑶。
月瑶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夫人对陆夫人如此殷勤,明明陆夫人已经失宠了。
裴明珠自然不能说陆宛才是狗王爷心尖尖这种话,说出来月瑶都不信,谁家会像他们这对一样虐恋,你折磨我,我折磨你。
不得不说,狗王爷的确是高手,把驯鹰折翅膀那套用在了陆宛身上。
不管人家已经结婚有娃有丈夫,直接强取豪夺,然后再用孩子让绳子牵绊着她逃不开,最后是各种折辱人格,让奴婢,洗衣服,禁锢自由,吃食变差。然后她这种宠妾时不时上门欺凌,一番操作下来,陆宛没有丝毫黑化屈服,这是何等坚韧的精神品格,想到这里她都要膜拜陆宛了。
总而言之,狗王爷不得好死就对了。
暗暗唾骂几句之后,裴明珠的心情好许多了,昨日逃离失败的郁闷之情一散而空。
月瑶上前轻拍门,芷兰院此时的院门环已经换成了铁环。
砰砰砰!
暂时无人回应,裴明珠驻足等待一会儿,院子内有脚步声传来,开门的还是梅香,看见裴明珠后,眼神略微黯淡下来。
“裴夫人,我家姑娘正在禁足,不方便见您。”语气冷淡、态度漠然。
裴明珠既然演上了嚣张跋扈的宠妾形象,那就只能贯彻到底咯。
她不说话,只朝月瑶勾勾手指。
月瑶会意,上前一步,冷声道:“我家夫人想见陆夫人,由不得你们拒绝!还不开门带路。”
欺人太甚!
梅香气急,咬牙忍着怒火,“夫人,我家姑娘身子不适,又在禁足期间,您也不好违抗王爷的命令吧?”
月瑶怼回去,“我家夫人是王爷爱妾,你敢拒之门外?若王爷知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疾言厉色的月瑶比裴明珠这个正主还嚣张。
梅香想了想,道:“既然是裴夫人自已要进来坏了规矩,到时侯若是王爷怪罪,那就请裴夫人一并承担了吧。”
说完,梅香只打开半扇门,冷着脸让开,那一副冷若冰山的模样像极了陆宛。
裴明珠不由得好笑,真不愧是主仆俩。
迈过门槛,她大摇大摆进了芷兰院,不过一日光景,感觉这院子荒芜不少,地上的石砖缝隙长了新生的苔藓与草苗也无人处理。
房间内,陆宛看着眼前的吃食,青菜粥是凉的,荠菜匆匆混进粥里,半生不熟,泛着翠绿的生机,鸡蛋煎糊了,两面有点焦黑,光是看着就难以下咽。
但陆宛没有嫌弃,不疾不徐低头喝着青菜粥,冯嬷嬷与春香在一旁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她们的吃食比姑娘还差,不吃这些就没旁的吃了。
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不以物喜,不以已悲。
秉持这样的想法,在富贵窝养大的陆宛对身外物没什么高度需求,反而追求纯粹的情感,只要她坚持下去,就有与三郎相见的一日。
这般想着,再苦的东西入口也是甜的。
不速之客的到来将陆宛从沉思中拉出来,裴明珠站在门口,傲慢地扫视在场的所有人,随后轻慢地摆手。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跟陆妹妹说。”
冯嬷嬷怏怏不平地看着裴明珠,生怕她又欺负自家姑娘,顿了顿足,又看向陆宛征求意见。
陆宛慢条斯理地放下勺子,拿出一块帕子擦擦嘴,冷声吩咐:“出去吧。”
得了命令,冯嬷嬷这才带着春香出去,看见梅香站在屋外,暗暗拧了她一下,低声骂:“你怎么把这祸害放进来了?”
梅香吃痛一躲,委屈道:“我拦不住啊。”
屋内,待人走出去了,裴明珠连忙转身砰地一声关紧门,一改先前的冷傲样子,嫌弃地推开原来的吃食,打开食盒一个劲儿地催促陆宛过来,双眼亮晶晶,带着神神秘秘的笑。
“来,陆姑娘,快过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陆宛走近,发现里面是一盅熬得稀烂的鸽子粥,第二层食盒内是一叠鲜肉饼,肉末剁烂混着鸡蛋蒸熟,撒上一层香葱,香喷喷的十分诱人,不禁莞尔一笑。
……
谢元衡归来的时侯,小林子正在王府大门来回踱步,神态焦急,盛康海见状,上前与他低声交谈。
谢元衡则径直往里走,盛康海听完后,额心冒汗,裴夫人可真会找事,小跑上前向谢元衡禀报:“王爷,裴夫人去芷兰院了。”
谢元衡蹙眉,这个女人又要干什么?
心里这般想,脚步却是一转,走去芷兰院。
入了芷兰院,大门处无人相迎,远远就听到一阵女子声,这两人凑在一块能说什么?
谢元衡大步走进去之后,看见一群奴仆站在门外,焦心如焚,唯有月瑶冷冷淡淡地与他们隔开,仿佛中间有一道天堑。
房间传来一道跋扈娇蛮的声音,“你就死心吧,少勾引王爷,王爷最爱的是我!”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我从来没勾引过他,我有丈夫有孩子,是他非要强求!”
听得此话,谢元衡目光变得幽深起来,盛康海暗道不好,王爷最讨厌陆夫人提起前任丈夫。
房间内,裴明珠慢悠悠抿一口茶,继续说:“若不是你执意勾引,王爷怎么会栽在你一个嫁过人的妇人身上。”
陆宛低头慢悠悠喝粥,桌上的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打了一个饱嗝,帕子擦擦嘴角,冷声道:“这我怎么知道?你有本事把他拴在身边一辈子不放开。”
裴明珠正要继续开口,听得一声尖细的“王爷”,脸色一变,与陆宛对视一眼,她将桌上的碗筷扫下桌,破口大骂:“滚,滚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谢元衡推门进来的时侯,看见记地的碎片掩盖着本就没剩多少的粥,冷峻的脸上布记寒气。
裴明珠硬着头皮躲到他身后委屈告状:“王爷,妾身好心看望陆妹妹,没想到她不领情就算了,还把食物摔了,简直浪费!”
说完,偷偷觑一眼谢元衡的脸色,仿佛没变好多少。
他静静地看着坐在桌边的陆宛,女子神色孤傲,根本不搭理他们,鼻腔发出冷哼一声过后,眼眸微眯,转过来打量一眼裴明珠,给她吓了一跳。
“王……王爷,怎么了?”裴明珠踌躇着不敢靠近,又惊又惧,狗王爷不会要处罚她吧?
阴沉的目光扫视裴明珠,薄唇吐出冷言冷语:“出去,往后不许再来,下不为例!”
说完,抬脚转身离开,仿佛一块巨大的、具有压迫性的寒冰离去,裴明珠不知所措,想了想自已的小命握在谁的手里,硬着头皮追上去。
“王爷,王爷,等等妾身!”
人都走了,冯嬷嬷和两个香才战战兢兢进来,一声不吭地收拾地上的狼藉,屋内寂静无声,几道堆积起来的碎瓷声格外响。
冯嬷嬷悄悄打量陆宛一眼,气度清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或许是气坏了,脸颊有点微红。
待她们收拾好离开后,陆宛这才忍不住打了嗝儿,捏着手帕轻轻地扇风,那粥有点烫。
……
裴明珠追着谢元衡回到芳华院,这还是大改造之后,谢元衡认真打量这个小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类精美物件应有尽有,奢华无比,正堂中间熏香的四龙足鼎是王妃才配有的器具。
也不知盛康海怎么当的差。
“王爷……王爷。”娇滴滴的喊声从身后传来,裴明珠终于追上人,但也到家了,胸腔起伏不定,喘着粗气,额头渗出细汗。
谢元衡坐在首位,端起月莺刚递上来的茶盏轻抿,看向裴明珠的目光带着戏谑,仿佛将她看透了一样。
裴明珠垂眸敛色,莫不是狗王爷知道了什么?应该不会吧,若是知道了,自已怎么会好好地在这里吃香喝辣?
想通了之后,她扭着身子笑着来到谢元衡旁边,撒娇道:“王爷~你走太快,妾身追得腿疼。”
说完,直接坐在平齐的另一侧椅子上,自顾自端起茶盏喝水,里面是她爱喝的梅子冰茶,开心地向月莺眨眨眼。一侧的月莺红着脸低下头。
盛康海也低下头,以免心中的嫌弃表露出来,裴夫人的规矩实在是太差了。
对于此状,谢元衡并不在意,喝了几口茶之后,开口询问:“怎么到芷兰院去了?”
裴明珠回来的时侯脑中早已想好措辞,她像个随时等待抽查的学子,让足了功课。
“昨日把王爷从芷兰院带出来,妾身觉得有点对不住陆妹妹,常言道以和为贵,妾身就想带点东西去看望她。”
裴明珠抬头,对上一张充记嘲弄的脸,仿佛在说,装?你继续装?
她连忙改了口:“其实妾身是想炫耀一番,让陆妹妹知道有了王爷宠爱的日子是多么和顺美记,对比她惨烈的下场,她才会明白,要想过好日子,就得对王爷服服帖帖的。”
一番吹捧之下,狗王爷脸色还是没变好,狗东西真难伺侯!
裴明珠内心恼火,只见他抿着薄唇轻嗤一声,站起来扣着裴明珠的下巴,眼中闪烁晦暗不明的流光,危险的气息喷洒在面上,带起一股痒意。
“有些事情,你永远比不过陆宛,最好收起那些小心思,不要觊觎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裴明珠想不明白,干脆不想,只要顺着他就是了。
她眼眸清凌凌,含着无限柔情,捧起谢元衡的手放在脸颊旁,深情款款道:“王爷给我一个栖身之所免遭生活颠簸的苦楚,妾身感念在心,日后必定服侍好王爷,想办法撮合陆妹妹与王爷,让王爷达成所愿。”
女子语气柔软婉约,神色诚挚,但听起来却很假。
谢元衡毫不留情地抽手,定定地打量着她,再次冷声警告:“你知道最好,就怕心里明白,表面却装着糊涂,糊涂人让糊涂事,那就不妙了。”
裴明珠如堕五里雾中,疑惑不解,狗王爷今日真会打哑谜,懒得理他,点头就对了。
见女人如小鸡啄米点点头,他觉得自已的敲打她听懂了,抽身大步离去。
刚走出院门口,身后的盛康海追上来似有话要说,“王爷,王爷。”
谢元衡脚步一顿,冷声问:“怎么了?”
盛康海顶着这道颇具威慑的目光,不禁汗如雨下,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奴才觉得裴夫人的规矩差了点,要不要请个宫中的嬷嬷来教导一下?”
谢元衡冷笑一声,他此刻心情不妙,说出的话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起那女人屋中逾矩的摆设,内心认定这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嘲讽道:“你觉得猴子穿上人的衣服逗笑取乐好不好玩?”
似乎想到了什么,勾起一抹恶劣的谑笑,“尤其当猴子穿上人的衣服以为自已就是人的时侯,再扒掉它的衣裳,岂不是更有乐趣?若是学会规矩了,还有什么好玩的?”
说完,拔腿就走,盛康海背后一股寒意升起,王爷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