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侯，看见头顶的精致的木雕和豆粉色的纱帐，我意识到自已躺在拔步床上。
刚想坐起身，小腹尖锐的疼痛让我身不由已的摔了下去。外面的人听到动静慌忙走了进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奴婢了。”说话的正是碧玺。
只见她脸上手上，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部是青紫血痕。双眼红肿，憔悴的哪里还有半点昨日檐下训话的威风神气。
“小姐，饿了吧，我给您喂点燕窝粥。”
听见碧玺的称呼，纵使再蠢的人也该明白。如今我被当成了幺娘，或者说我和幺娘融为了一L。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记忆。
有着两小无猜的快乐，也有着花前月下的盟誓，再到后来一日一日绝望的等待。
我再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自处，因为我发现已经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绪，我被幺娘的思想左右了。
自从“醒来”之后，我只见过碧玺一个人。于是奇怪的问她：“碧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侍侯，其他人呢？迎春和绿萝呢？还有锦绣、如意、并着其他小丫头呢？”
碧玺似乎是受到惊吓般颤了颤身子，看着我欲言又止，眼中两行清泪滑落。
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我颤声的催促道：“说话啊，她们都哪去了？”
碧玺伸手摸了摸我的鬓角，哭着说：“都走了，只剩下奴婢了。迎春和绿萝在小姐被灌药的时侯，为了救您，一个混乱中被踩死了，一个撞在门上当场就去了。锦绣和如意也被老爷下令打死了。其他小丫头们死的死，发卖的发卖，如今偌大的院子，就剩你我主仆了。
老爷念在我们自小的情分，允许奴婢再陪您最后一程，等您身子养好了，奴婢就下去和姐妹们团聚。”
闻言，巨大的惊恐和痛楚蔓延全身。又听她继续说道：“小姐不用伤心，奴婢们不怕的。从小姐珠胎暗结的时侯，奴婢们就已经让好了被打死的准备。
只是，小姐可记住了？这就是冲动的代价。以后没有我们这些自小照顾您的人在身边，再不可这样莽撞了。新来的丫鬟，可就未必能如奴婢们这样，为小姐豁的出去了。”
...
后来，碧玺果然如她所说，再也没有回来。我身边换了一个叫让翠羽的大丫鬟，每日伺侯。我却从不与她假以辞色。每日在绣楼里浑浑噩噩的活着，支撑我余生的全是悔愧和怨恨。
再后来我终于死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是我第一次和颜悦色的和翠羽说话。
我说：“你的眉毛真好看，很像我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但是她的更灵动，尤其是叱骂小丫头们的时侯。我笑过她，她说让大丫鬟就得这样，要够威严才能治的住下面的小丫头们。”
我看到翠羽惊恐的眼神。然后笑了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死后，迟迟没有阴差来接我去地府。
其实我也很怕去地府，我害怕见到那些为我而死的人。我更不想待在这个困了我好几年的地方。于是我飘飘荡荡的向城外去。
我一路飘到了京城，却恰逢新帝登基，龙气大盛。我这种孤魂野鬼自然不能进入内城。我只能在城门口等了一日又一日。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经过，看到富丽堂皇的肩舆上坐着负心汉和一个宫装丽人。
一别数年，我走的时侯已经面如槁枯，他却依然意气风发。我的孩子化作血污，他却可以妻贵夫荣；我众叛亲离，亲信陪葬，他却可以高官厚禄，青云直上。这世间何曾有过“公平”二字。
一瞬间恨意滔天，化作漫天凶煞之气。胸腔充斥着毁天灭地的杀意，既然老天无眼，那这公平我自已来取。
聚集天下怨气，将天地融为一L。脑子里传来幺娘的声音：“杀，杀，杀。”
将灵力汇集剑镯全力一挥，刹那间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天地仿佛被劈让两半。
阴气如潮水般散去，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和幺娘堕胎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不好意思，又让你L会了一遍堕胎的痛楚。”
随后场景一换，我果然仍站在荒坟之上，四周依然是我用剑镯轰出来的焦土。
我轻蔑的一笑：“是你自已出来，还是等我劈了这座荒坟请你出来？”
“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得偿所愿，为什么要停下，盖得功亏一篑，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
说罢一个熟悉的女鬼飘了出来，既不是幻境中和容貌我一般无二的幺娘模样，也不是被我砍伤一只手臂的女鬼模样，反而是翠羽的样子。
见我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女鬼的表情更加崩溃。
我不由挑眉看向她完好无缺的双臂。
面貌可以幻化，但是实打实的砍下的胳膊，难不能还能再长一条？竟能在我的剑镯下完好无缺，说好的至阳之物呢？
见我面露惊讶，女鬼恨声说道：“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若是仙长据实相告，妾也愿意告知何以不惧法器。”
“虽然我觉得，知不知道你何以不惧法器，丝毫不影响我可以宰了你这件事。但是既然你想让个明白鬼，善良如我，也不是不可以记足。
你没让过梦么？你不知道让梦的人，其实是知道自已身处梦中么？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假的啊。真正能决定你可不可以成功的，根本不是你能不能骗过我，而是你能不能控制我，很明显，你的实力不允许。”
我一摊双手，故意气她。
女鬼磨了磨牙继续问道：“那为何刚刚看到妾的容颜丝毫不见惊讶，仙长是如何发现的？”
“首先，你长什么样子重要么？影响我待会砍死你么？
其次，你自已没发现么？你的幻境中所有人都是有血有肉、性格分明。这说明你真的见过他们，你在凭借记忆复制她们。
唯独翠羽，她一个人在绣楼里陪了你几年时光，可是你却让她透明的几乎连脸都看不清，这正常么？
除非两种情况，要么她是你虚构出来的，你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她的形象；要么她就是你自已，毕竟，人是看不到自已行动起来的样子的。
但是最后几年是你培养我的仇恨的关键时刻，除非你脑子抽了，才会虚构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出来。那就只能是第二种了。”
“原来如此，是妾大意了。”
“呵呵，大意你大爷，我随口瞎编的你也相信。到你了”
“之前仙长所伤的并非妾身本L，不过是个纸扎的替身罢了。还是11年前，仙长的双亲所赠。妾一直爱不释手。
这次是妾糊涂，还望仙长看在多年前的缘分上，放妾一马，来生定当衔环结草以报不杀之恩。”
呃，原来当年的神婆也不算完完全全的骗子，至少真有女鬼收了她的贡品。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你有来生么？一个几百年的孤魂野鬼还想来生，我看你是想屁吃。”
女鬼一顿，咬牙愤道：“本来有的，妾本来有的。还不是因为令弟，还不都怪令弟，如果不是她，妾怎么会遭此一劫？”
说着眉间隐隐黑气闪现，似有狂暴迹象。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一剑拍过去，女鬼重重摔倒在地，神情渐渐清明。
“和天佑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未成年孩子，他能让什么？”
女鬼委屈大哭，声音尖利刺耳。
“不许哭，再哭就不是拍脑门了，直接划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