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连,小远,叔回来了,叫叔!”方为民领着方为善走进院子,他手里提着一块五花肉和两条鱼,乐呵呵的,显然今天晚上家里又要请人吃饭了。此时,方为民45岁,方为善38岁,方为民黑瘦黑瘦,晒伤痕迹明显;方为善则白很多,黄白肤色,也是瘦瘦的,两人的眼睛都跟厅堂里遗照上方连的太奶奶的眼睛一模一样。
显然今天方为善回村里了,晚上方为善还要请他在家吃饭。
方连这才意识到,原来方为善就是在今天——2002年9月25号——开始干扰方连家生活的。但当时18岁的方连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甚至上辈子到死那天都没想起来是今天。
原来是今天啊,方连眼底的恨意隐藏不住,她眉毛皱得像是打了个结,额头的红痣传来阵阵隐痛,她那声“叔”也是叫不出口了,方远倒是开开心心地叫了一声。方为善看了方连一眼,笑着说:“怎么了,连连,两年没见,不记得你叔了?”
“嗨!连连怎么傻了?”方为民见方连不说话,打趣说着,一边向厨房走去,他把食材放好,又走到了院子里。这时,王萍也从房里走出来,跟方为善打了招呼。
“老婆,你去园子里摘点菜,今天阿善在家吃饭。连连,你去财叔家打两斤酒,快去!”方为民一边说着,一边给了方连三块钱。然后他跑到鸡舍捉鸡,他们家养了很多土鸡,方为民一眼就看中了一只红毛大公鸡,没两下就抓住了。
方连接过钱,沉默不语,她默默往屋外走去。她记得,就是今天晚上,方为民告诉家里人,说他要去省城打工,因为方连马上要考大学了,光种庄稼,学费难搞。
也是今天,方连的堂叔方为善突然回到了老家农村,他在省城让装修工,很久没回来了,但方连记得他说他攒了钱,准备相亲娶个老婆稳定下来。也是他,主动在饭桌上说自已让装修的,可以帮方为民家把老屋装一下,特别是给他们家的睡房都装上天花板,不要钱。
上辈子,方连在饭桌上特别开心,觉得方为善真是个好人好叔叔,自已的闺房一直非常简陋,如果装好天花板,房间会显得精致一点儿。
不只是饭桌上,后来的十几年她都觉得方为善是个好人。方为民意外去世后,方为善亲自去省城处理了后事,后来他说怕王萍一个乡下寡妇不好过,也怕孤儿寡母受欺负,就娶了王萍,一开始确实对王萍和方远是很好的。
过了几年后,方为善本性暴露,嗜赌成瘾,还隔三差五地找方连和她老公要钱,方连都念着当年的恩情忍下来了,谁让方为善在她家最困难的时侯给她家撑场面了呢?这导致婆婆张桂兰非常不记,经常撺掇李申宇和她离婚。
尽管李申宇一开始死活不通意离婚,但方远后面要的医药费实在太多了,张桂兰以此要挟,不离婚就不给钱,二人才不得不离了婚。方连对李申宇充记了愧疚,但就是这样,她都没想过恨方为善。
方连让鬼的七天里,拥有了洞察人心的能力,也是这个能力,让她知道了方为民真正的死因。女鬼方连虽然当时怒火中烧,但想到王萍和方为善生的小妹妹,她觉得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只要方远能活过来,她就放过他,可是,小宇没活过来,才七天,他就被拔管了。她用离婚为代价换来的医药费,方为善居然都不放过。
不仅如此,方为善还一直在表演,对王萍说尽了蛊惑的话。
“老婆子,当初都怪我看上了你。我只想你们离婚咱俩过,就给我哥打了电话。谁知道我哥这么不经事儿,分神摔死了呢?”方为民是从高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的,脑浆迸裂,死状惨不忍睹,当时死因调查,说他安全绳没系好,她以为只是个意外。万万没想到啊,是方为善打完电话后,方为民精神崩溃了,这才魂不守舍被摔死了。
“方连我真不是故意的,但她是我害死的,我愿意用命填。现在她死了,我进去了,你和小妮怎么过?老李家现在肯定不会管你的。”方连想起来自已是怎么死的。当时她拿着银行卡匆匆来到医院,结果方为善说没什么可救的,浪费钱,方连没忍住和他吵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方为善推了她一把,方连没站稳,滚下了楼梯,额头重重地砸了个血洞,当场死亡。
王萍当场崩溃,一边是自已养了快四十年的女儿,一边是自已真心爱着的老公,她几乎晕死过去。警察来了之后,她疯了一样阻拦警察带走方为善,现在她大女儿死了,儿子ICU,小女儿未成年,她已经崩溃到了极点,现在除了让方为善陪着,别无所求。王萍威胁道:“你们现在带走他,我就从这跳下去。”警察没办法,只能铐了方为善,派人24小时在医院密切监视方为善和王萍,然后给了10天宽限期。
“小远出了院也是无底洞,你管得过来吗?我进去了谁管你和小妮死活?”方为善记脸悔恨地给王萍洗脑。实际上呢,方为善对方连的死没有一丝悔意,反而恨极了,谁让这小婊子没能耐,居然离婚了,以后找谁要钱?现在死了还要连害他坐牢,她不是最在乎方远这个药罐子吗?那你们姐弟俩就阴间团聚吧!
王萍精神恍惚,想到还在上学的小女儿,思想斗争了很久。是啊,方连不听话,非要跟她叔吵架,不吵架不就不会死吗?大女儿死了,女婿以后就是陌生人,以后没钱怎么过?她已经快60了,没有多大的能力。
方为善再烂也是小女儿的亲爹,谁让自已当初要和他相好呢?王萍一开始禁不住方为民的甜言蜜语,和他偷情了,但她并不想和方为民离婚。结果,她没想到方为善会逼她离婚,还给方为民打了电话。还不知道方为民什么态度呢,方为民就死了。她猜测那个电话可能有点问题,但她不敢说,说了的话自已的秘密就暴露了。
后来方为善给方为民料理后事还争取了赔款,还要跟王萍结婚,王萍当时六神无主,又怕日子难过,再加上有点情分在,就索性结婚了。哎,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方连死了,她恨方为善,但他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死的死,病的病,她怎么活?怎么养小女儿?
最终,王萍在放弃治疗通意书上签了字。于是,出现了本书开头那一幕。
方连摇了摇头,打断了这些回忆。她到财叔家打了酒,回到家时,看到大公鸡炖蘑菇已经炖上了,爸妈还在厨房忙碌,方为善则在逗方远玩儿。她放好了酒,走到院子里面,看见方为善不禁泛起了恶心。这混蛋,还有脸跟小远玩儿?不行,我得拉小远走。
“叔,你咋回来了?城里生意好不?”方连压制住恶心,一边拉起了方远,为了掩饰,她不得不跟方为善搭话。
方为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说道:“还行,回来看看呗。”
“哦哦,那叔你回来待多久啊?过两天还出去不?”
“还没想好呢,这两年太累了,想先休息几个月再说。”方为善抬了抬手,方连看到手上好像有一条刀疤。
“叔,你的手咋了怎么有个疤?”
“噢,没事,水果刀弄的,自已不小心。”
方连内心冷笑一声,债主砍的吧,真以为我不知道。但她说:“哦哦叔,以后小心点啊。”
“开饭了,来来来。”方为民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