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大殿中,又是一片震惊声。
张邦昌更是刹那间抬起头,死死盯着赵桓,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
不好,被算计了。
张邦昌忽然发现,皇帝杀李邦彦不是为了抄家,或者说抄家只是附带的,真正的谋划是给李纲腾位子。
皇帝心机太深沉了。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软弱摇摆、迟疑不定的皇帝吗?
张邦昌打心底不愿意李纲拜相,反驳道:“李纲被官家提拔为尚书右丞,已经是滔天之幸,现在又直接提拔为太宰兼门下侍郎,臣认为不妥。”
赵桓淡淡道:“你张邦昌出使高丽,无功而返。出使金营,丧尽国体。你没有寸功于朝廷,却担任少宰,为什么李纲不能担任太宰呢?”
张邦昌脸上火辣辣的,劝道:“官家……”
赵桓打断道:“你能替朕抵挡金国的大军,朕让你兼任太宰都没问题。”
“臣无能!”
张邦昌无奈摇头。
金国军队所向披靡,大宋根本挡不住。
就算皇帝旗帜鲜明的要和金国交战,张邦昌也认为迟早会落败。等到皇帝落败后,就知道李纲和种师道靠不住,会想到他们这些人了。
要求和,要称臣,要赔款,要安抚金人,还得靠他们。
李纲、种师道等人,是死鸭子嘴硬。
张邦昌退回去,却朝耿南仲点了点头。
这也是投降派,更是赵桓东宫的老人,深得赵桓的信任。
历史上,李纲取得了第一次东京之战,耿南仲借着东宫旧人的身份,不断蛊惑宋钦宗,让宋钦宗排挤李纲,一心一起求和。
耿南仲现在担任签枢密院事,官职低于同知枢密院事,在枢密院也颇有分量。
他一向深得赵桓的器重,从容道:“官家,臣有本奏。”
赵桓问道:“耿卿有什么要说?”
耿南仲掷地有声道:“启奏官家,李纲立下功勋,按理说应该嘉奖,不嘉奖难以服众。”
“可是,李纲性情刚直,做事情也勇猛。让他担任宰相,恐怕无法团结大多数人,反而弄得人人怨怼。”
“这是不利于官家,更不利于李纲本身的。”
“从长远考虑,臣认为不必急着为李纲升官,先和大金作战。一旦打赢了下次的战事,再来提拔,就算李纲锋芒毕露,也没人敢质疑。”
“请官家明鉴。”
此话一出,白时中及其他人纷纷站出来附和,都不希望李纲拜相。
赵桓沉声道:“要抵挡金人,必须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则政令难以贯彻,就无法凝聚力量。反过来说,等金人再次南下,李纲挡不住,朕自会罢免他。”
耿南仲顿时没话说了,只能怏怏回到位置。
白时中等人也退回去。
赵桓的目光落在李纲身上,微笑道:“李卿,还不接旨?”
李纲更是热泪盈眶。
不是因为自己成了宰相,是因为皇帝真正变了,彻底和投降派划清界限了。
李纲上前一步,作揖道:“臣李纲,领旨谢恩。”
赵桓点了点头,勉励了李纲几句话,就让李纲回到座位上。
旋即,赵桓的目光又落在张邦昌的身上,笑着问道:“张卿,捐钱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你是朝中的宰相,此番募捐抗金,你表个态,捐多少钱?”
张邦昌心头一跳。
李邦彦因为这事儿被杀,尸体都还没冷。
换做以往,张邦昌绝对不同意。或者是太平时的大宋,张邦昌也敢给皇帝顶回去。
现在不一样。
金人南下,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一切都围绕金人南下来的。尤其太上皇都带着一部分官员跑了,整个东京城都处于大变之际。
最重要的一点,皇帝上位后,让王宗濋控制了殿前司,现在和皇帝对着干,极可能又被抄家灭族。
皇帝不要脸,那就是无解的。
张邦昌的心在滴血,试探着道:“官家,臣捐赠五千两银子。”
“嗯……”
赵桓的声音拉长,却透着冷意,目光似乎又看向王宗濋的方向,也看了眼殿外李邦彦尸体的方向。
张邦昌心头一突,连忙改口道:“官家,臣捐赠一万两白银。”
“好!”
赵桓微微颔首,赞许道:“张相公捐赠一万两白银,急公好义,堪为人臣表率,朕甚是欣慰。”
张邦昌酸溜溜道:“官家过奖,这是臣该做的。”
赵桓目光又落在白时中的身上,问道:“白相公,张相公捐赠一万两白银,你呢?”
白时中心中骂娘了。
张邦昌你个狗杂种,皇帝稍稍压迫,你怎么就扛不住呢?
你抗住了,老夫就不需要大出血。
白时中抿着嘴思考一会儿,无奈道:“官家,臣也捐赠一万两白银。”
赵桓笑着一一往下问。
政事堂的宰相,每个都捐赠了一万两白银,当然李纲除外,因为他没什么钱。即便如此,李纲说了倾尽家资,态度没得说。
后续官员依次降低。
赵桓全部问完,看向一旁的黄经,问道:“捐赠的额度,记下了吗?”
黄经弓着背,恭敬道:“请官家放心,奴婢全部记下。所有的钱财合计,有四十八万六千五百两白银。”
赵桓眼前一亮。
近五十万两白银,加上李家抄没的钱财,就有了启动的资金。
有了钱,才能装备军队。
这一回杀了李邦彦,加上百官慷慨解囊,一波暴富了。
赵桓心中也是微微激动,吩咐道:“你安排人,在三天内登门收钱。既然允诺了,就必须做到。做不到,就是欺君之罪。”
黄经说道:“奴婢领命。”
满朝百官心中酸溜溜的。
皇帝不要脸,皇帝与民争利,简直不当为人子。
偏偏皇帝找了个冠冕堂皇的抗金理由,又有李邦彦欺君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顶回去。否则自家被殿前司的人搜查一番,正经官员谁经得起查呢?
又不是李纲那样的憨憨,为了抗金不惜死不惜财。
赵桓定下李纲拜相,又募集了足够的钱,却没有半点的放松,接下来要安排种师道担任枢密使的事情。
这才是大问题。
李纲拜相是文官的事情,张邦昌、白时中等人虽然抵触反对,也只是少部分人,许多忠君爱国的人不会反对。
种师道担任枢密使,却是再次打破大宋的惯例,再次提升武人的地位,不仅文官反对,连皇室宗亲都可能反对。
连李纲都可能站出来。
因为李纲也是文官。
赵桓却必须这么做,大宋的根子,就是文官管得太多,导致武将不振。
要纠正文官领军的错误制度,必须是武将担任枢密使。文官可以参与对外战争的大方向决策,却不能去干涉具体的战事。
赵桓要立规矩,借着金人南下的机会把文武分开,避免文官乱插手武将的事情。
恰是如此,种师道担任枢密使很重要。
赵桓目光扫过所有人,正色道:“朕登基已有数月,常言道国无储君,朝廷不稳,天下不安。朕决定立皇长子赵谌为太子,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诸卿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