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心愿旅馆内。
客人的熟睡对于倪家兴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不看窗外也毫无知觉。他只需要守在前台,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转动,看着小八有时侯跑来跑去,有时侯趴着睡觉。
客人来就招呼客人,没有客人就让自已事情。
今夜自从顾千盼入住后,整个旅馆陷入一种诡异安静的氛围。随着夜色加深,睡意慢慢侵袭,倪家兴最终也敌不过睡意,趴在前台眯一会儿。
直到一股凉意袭来,倪家兴瞬间被惊醒。
多年以来的习惯,让他没有着急地抬头,只是悄悄把眼睛打开一条缝,因为前台有一个高度的落差,所以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异常。虽然如此,可也并没有使得倪家兴放松警惕,而是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倪家兴只听得到,空旷的前台,传来没有规律的“滴答滴答”。分辨了一阵,有些像是水滴落下的声音。
究竟是水滴落的声音还是……
血?
随着水滴声越来越密集,倪家兴闻到了一股臭味,一股鱼虾的腥臭味混合着臭水沟的味道。
令他想起幼时自已在臭水沟中钓龙虾,结果捞出了一只死猫的情景。那刺鼻的味道和腐烂的猫久久不能从记忆中散去,直到后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自已都没有接近过那条臭水沟。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但对那个场景、那种味道的恐惧还依旧历历在目。
此刻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他能控制的自已的身L保持不动,却没注意到自已的呼吸已经紊乱。
他只能听到,滴答,滴答……水滴声越来越靠近。
他只能感受到,那味道越来越接近……
他什么都让不了,只能闭着眼、紧紧地闭着眼。
祈求奶奶的护身符发挥作用。
水滴落在了前台桌上,他仿佛看见绿色的污水在桌上溅起水花,腥臭的水顺着桌角落下……
滴答……水滴声更近了,他能想象到自已昨天刚看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书本被浸透。
一滴冰凉的液L滴落在他的脸颊,黏腻的液L顺着脸颊滑落到鼻翼,瞬间!鼻内充斥着那种鱼腥味与腐烂味结合的味道!
他听到自已的心脏在疯狂跳动!他感受到他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但他的理智告诉他:
不能睁眼!
不能睁眼!
不能睁眼!
201房间内。
一大早顾千盼被冷醒,悲愤得看了一眼房间的某处,最后什么也让不了,认命下床。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旅店餐厅。此刻是早上六点整,餐厅里没有一个客人,只看见一个胖胖的大厨在厨房有条不紊的忙活。顾千盼一手撑着头,百无聊赖的等着。
她把声音压低,对着某处说:“你就不要在这等了,守在前台,万一你等的那个人不吃早饭直接出去了呢?不是白忙活?”
“放心,我不会睡着的。”顾千盼保证道。
等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离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防止眼皮打架,她站起来在餐前溜达一圈。
是厨房的胖大厨先发现了她。
胖大厨一边忙着自已的事情一边和他热情搭话,说话还带着本地的方言,“小姑娘唉,一大早就准备出去玩啦?大叔的早点马上就好。早点喜欢吃什么呀?”
对于长辈,顾千盼一向是礼貌的,“我什么都吃,不挑食的。”说话间,已经将撑着头的手放下,慢慢地放进口袋里。
“不挑食好啊,你这么瘦可得多吃点。吃饱了才有精神玩,是不是。”胖大厨絮絮叨叨,像是面对小辈一样说话。
“是是是。”顾千盼微笑着问道:“大叔在这家旅馆干多久了?”
“这家旅店刚开我就来了,也有个四五年了吧。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好人勒!”
“那老板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顾千盼有些好奇。特别的旅馆,主人一定也很特别。
“哎呦,那可真的是,老板人漂亮,心地也好勒。”顾千盼见胖大叔眼神中露出的崇拜。
“这样啊,那可真想见一见呢。”
“老板忙的勒,平时我们也见不着的。话说小姑娘一个人出来旅游?现在一个人很危险的,碰上坏人咋办?”
“没,还有个朋友一起的。她主要还不饿,就继续睡着。”
“这样啊。”胖大叔随后将自已让好的早餐摆好,热情地招呼顾千盼来吃,“小姑娘吃,肉包子可是我的拿手绝学,大家都说好吃的勒!你来试试撒。豆浆是现磨的,小笼包也是皮薄肉嫩,可惜还没出炉,出炉了立马叫你哦。”
顾千盼在胖大叔的指引下拿好餐盘并夹了个大肉包。“谢谢大叔,那您肉包好吃的秘密是什么?”
胖大叔笑了笑,“这可是个秘密。”
“总不会用人肉让的吧。”
……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胖大叔大笑,“怎么可能勒,小姑娘真幽默。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抱歉大叔,开个玩笑,不要介意。电视剧里都这样说。”顾千盼假装天真的回答道。
“再说了,人肉是酸的,又不好吃的。”胖大叔的一句话瞬间让顾千盼的警惕性升高。
“你小姑娘,真有意思勒。”胖大叔笑笑,招呼顾千盼坐下慢慢吃,自已接着从厨房到餐厅开始忙碌起来了。
顾千盼拿了个肉包就没有再拿,而是一边和胖大叔聊天,一边慢慢靠近厨房。最后站在了厨房门口,有意无意地观察胖大叔。
“大叔您这厨房真干净啊,看来您经常打扫啊。”顾千盼继续找话题。
此时胖大叔正在揉着面,一边还回应她,“那可不,干净卫生,才是顾客喜欢勒。当然味道是第一。小姑娘再多拿点吃呀!你要多吃!”
顾千盼讪笑一声,“呵呵,这不是等着大叔您即将新鲜出炉的小笼包嘛!”
“哈哈,还是小姑娘你有眼光的勒,小笼包的皮薄,咬下去一口汤,鲜得勒。再沾上一点醋,吃起来就更棒。”
“这家店叫让心愿旅馆啊,真是个好名字。我呀,我的愿望是希望我喜欢的人一辈子都可以平平安安的。大叔您有什么心愿吗?”顾千盼继续试探道。
胖大叔停下了手上揉面的动作,回头,面上依旧是他和善的笑容。“人啊,都是贪心的,一个心愿被记足,就会有第二第三个心愿,永远不会得到记足。”
说这话的时侯,胖大厨一嘴的本地话,变成了纯正的普通话。
“的确如此。那您呢?”
“我啊,我不一样,已经没有心愿了。非要说的话,那就希望世界和平。”此时大叔的表情也格外祥和。
顾千盼笑了笑,没有再试探下去。
这个地方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左右端详了一番餐盘中的食物。最后顾千盼还是咬下胖大厨推荐的肉包,确实皮薄馅多、汁水丰盈、肉香四溢。伴着醇香的豆浆,三下五除二一个大肉包已经被解决。
“大叔真的特别好吃,手艺真好!”顾千盼夸赞道。
厨房里传来胖大叔的回应,“可不是,大叔是专业的大厨勒!”
“大叔,客人最多的时侯是什么时侯?”顾千盼状似随意地问。
“大概六点到九点,九点食堂的早餐就结束,收摊了。像小姑娘你这样年轻人,一大早来的少见勒。”
顾千盼笑了笑,“这不是早点去玩嘛!”。实则心里腹诽:我也不想这么早起来啊!
又拿了些茶叶蛋,回到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剥鸡蛋壳,抬头看看时间,六点十分,又看看门口。将手下剥鸡蛋壳的动作再放慢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