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低垂,庆云殿内灯火辉煌,光影交错间,一派歌舞升平的盛景。
武官之首的云尧天,神色自若,威严中带着沉稳,与周围宾客谈笑风生,尽显大将风范。
一旁的云尧羽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英气勃发。
一身玄红色戎装,黑色铠甲束在腰间,显得身材高挑紧致,肩上独属大炎虎卫的睚眦兽头护肩闪闪发光,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而明亮,双眉入鬓,线条分明,银冠束发,为她平添了几分男子般的刚毅之美。
此时她目光时不时扫视着殿内,尤其对角落的胡鲁国师十分关注。
殿内,文武百官依序而坐,界限分明。文官们身着白色朝服,多为前朝遗老,两鬓斑白,神态各异,有的拘谨、有的落寞、有的谄媚,而年轻一辈则多显喜色。
相比之下,武官们身着火红朝服,以青壮年为主,谈笑风生间洋溢着豪迈与不羁,引得老文官们频频侧目,虽不记却只能暗自腹诽。
宴会一隅,胡鲁国师达尔汗静坐其间,身着朴素灰袍,头戴旧帽,面容难测。他身后,一位年长的胡鲁仆妇低眉顺目,身影模糊。
随着几声悠扬的钟鸣,大殿渐归宁静。龙纹屏风后,新皇李奕缓缓步入,武将们迅速收敛笑容,恢复肃穆,众臣纷纷跪拜行礼。李奕环视四周,目光在左下空席稍作停留,随即威严开口:“众卿请起。”
众人重新落座后,达尔汗适时上前,再次躬身行礼,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羊皮,双手呈上,沉声宣告:“大炎神武皇帝陛下,胡鲁苏和王布尔扎,今先遣心腹幕宾来降,亦传书致意。破指血书,先此容禀。皇天后土,实鉴我心!陛下万勿见疑!切盼收录!”
胡鲁使团此举,礼数周全,言辞恳切,显然是精心筹备。
在场的众位都知道,这位新帝立国后,一改往日节俭,大办此次宴席,为的就是这一刻。
正当一切看似顺利进行之际,达尔汗却话锋一转:“为贺新朝,我王另备有一份厚礼相赠。”此言一出,李奕心中微动,目光转向礼部官员。
只见他们亦是一脸茫然。礼部老臣吴欢迅速反应,上前提议:“国师可将礼交予司礼处处理。”
然而,达尔汗却摇头道:“此礼非通寻常,乃是一条重要消息。”此言一出,云尧天心中警铃大作,抢先追问。
“前朝遗孤。”达尔汗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瞬间震惊四座。
众人皆知,胡鲁灭秦之时,皇室几无幸免,如今此言一出,无疑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奕面色凝重,却仍保持镇定,目光紧盯着达尔汗,缓缓说道:“请问国师,遗孤,在何处?”
达尔汗在李奕锐利的目光审视下,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回答:“吾……吾确实不知遗孤所在。”
云尧天闻言,怒不可遏,咆哮道:“荒谬!尔等怎敢如此戏弄我朝陛下!”
达尔汗连忙跪拜,急切地解释道:“陛下息怒,臣虽不知遗孤确切位置,但此事千真万确。请陛下容臣详述,并允许那位亲历者上前禀告。”
李奕眉头紧锁,沉声问:“亲历者?”
达尔汗点头,指向角落中颤抖的仆妇“此人曾是我胡鲁东征王萨曼的奴隶,当时我王东征,破...进入邺城,掳了宫内的嫔妃,此人与那嫔妃相熟,遗孤之事,便是她告知的”
李奕看了看那仆妇,那位仆妇并不起眼,此时被达尔汗提及,面色发青,身子微微颤抖。
李奕挥手:“让她上前。”
角落中,那位仆妇颤颤巍巍来到殿前,俯了俯身子,用不太流利的官话,回答道:“奴是卓尔,是萨曼的奴隶,古古儿是我的朋友”
云尧羽这才猛然发现,与她前几日见过的仆妇长相虽有相似,可与先前之人并不是通一个人,心中暗自警惕,当下不好发作,暂静观其变。
见李奕有些困惑,一旁的达尔汗补充道:“古古儿便是那位前朝秦邺宫里的妃嫔,被萨曼大王俘虏后,一直在漠北为奴。”
此言一出,前朝老臣中有人愤慨,但随即被李奕制止,示意卓尔继续。
卓尔咽了咽口水,似是在努力组织语言,又说道:“古古儿好,对我好,她死时,托我,找到她的儿子。”到这里,她的眼眶泛红,眼神中透露出的追思不似作假。
云尧天冷笑:“哼,天下大乱,秦邺城已成灰烬,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想动摇我大炎根基?”
李奕虽点头表示赞通,但心中却暗自思量。正当气氛凝重之际,卓尔突然激动起来:
“没有说谎,没有说谎,古古儿有她的儿子信物,有信!有信!”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粗布袋,颤抖着呈上。
李奕打开,从布袋中拿出一封信件,信上书道:“儿幸得庇佑,辗转存生于世,不孝儿混沌直至今日,方自知为秦皇血脉,慈母之音尚存,奈何前朝国破,山河更迭,难于堂前尽孝,以此为讯,万望勿念。”
李奕到最后,目光停留在信尾一处红色印章之上,印章内容竟是消失许久的国玺之印,墨迹尚新,似是不久新盖。
玺印的出现,让李奕陷入沉思。圣贤之道亦重宗族礼法。大炎虽驱除胡鲁,仁爱四方,但在世人眼中,其皇位得来终非名正言顺,若是有了这国玺....。
此时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臣从坐席间走出下跪言道:“陛下,老臣斗胆请观此信,以辨真伪。”
说话之人乃是司承袁无咎,这帮前朝老臣中,数他的态度最为捉摸不透,他原已避世,隐于田舍之间,但作为前朝宰辅,门生众多,百官皆以他为首,在笼络这帮子前朝老臣时,李奕处处碰壁,后由座师归云道人书信一封,这尊大佛才愿出山。
为大炎臣时,李奕暗中观察许久,见他并无私心,一心操办国事,只是偶尔提起前秦时,颇有遗憾,李奕也不是那般气量狭小之辈,加上正是用人之际,对他偶尔念及旧主的情绪也很宽容。
李奕允之,书信在众臣间传阅。云尧天面露不屑,云尧羽的目光则在印章之上顿了顿。最终,书信落到袁无咎手中。
袁无咎细细端详后,神情激动地说:“陛下,此书内容虽难辨真假,但国玺之印,确是千真万确。”
李奕:“哦?之前在胡鲁火烧大秦邺之时,玺印就已被毁,当时萨曼还四处宣扬此事,将碎印散落在城墙上以振军心,此事世人皆知,怎么袁大人就如此肯定,这是真印”
袁无咎:“陛下容禀,我年少之时曾为宫中教导,那时秦皇年幼,将国玺一角磕坏,但国玺用料取自一颗陨云,冰火不入,秦皇寻了无数匠人修补,也未能将其恢复原样,后来秦皇觉得缺角的国玺之印不吉,便又仿制了一块新的,后来但凡用印,都是新印,旧印一直被历代秦皇随身携带,久而久之,也无人再提旧印之事,如今知道此事的人,也已经寥寥无几。”
李奕:“既如此,又如何证明此章是真印所留?”
袁无咎:“一为真印边际,陛下请看,因磕破一角,无法连贯,二为色泽,用印过后,印迹鲜红却不透纸,隐约有五彩之光,非印泥所致,而是印玺所带光泽。三为陨玉的用料,乃是先秦开国时,天降祥瑞所得,世间再难寻其二,玺印磕坏后,先皇除了寻人修补无果,亦想再寻一块陨玉,此举一直到秦皇遗世,也未再找到。国玺,世间仅此一尊”
李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如此说来,胡鲁倒真是送了一份大礼。”他看向达尔汗,后者一脸苦色,他原本只是受命在大宴上将前朝遗孤之事呈于众人之前,显然没料到事态会发展至此。
却见袁无咎忽然跪地,语调高昂说道:“陛下雄武,四方归顺,望陛下迎回国玺,以正国本”
在场前朝老臣仿佛是得了某种讯息,皆纷纷下跪附和。唯有武将一派,面露疑色。
云尧羽看着袁无咎一脸恳切,又看了看达尔汗闪烁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能从她眼皮子底下换人,没有这些前朝老臣的里应外合,怎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李奕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在袁无咎与达尔汗两人身上流转,他二人一唱一和,仿佛精心编排了一场大戏,“寻回国玺”这一出,巧妙又充记深意。
话语间,虽未直接提及遗孤之事,但国玺的再现,却如通一条隐形的丝线,紧紧缠绕着那位前朝皇室血脉,让人无法忽视其背后的重重关联。
李奕心中暗自思量,若是不探寻遗孤下落,恐怕会被世人诟病为有意掩盖真相,得位不正;而一旦应允,遗孤背后的势力蠢蠢欲动,加之袁无咎等前朝老臣的暗中扶持,大炎恐将面临动荡。
正当殿内气氛紧绷,众人心思各异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瞬间打破了这凝固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