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入夜,周折玉又换了一身便于夜间行动的黑衣,打算出门加夜班。
从无名女尸身上得来的荷包,里面装着包好了的各式各样的药材,周折玉在药理上是个入门,在毒道上就是个完全的门外汉了,横竖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但也知道其中有几味药不是寻常药房能得到的,在这个地方,想必也只有沧浪的库房能有。
周折玉便只能想到一个地方——义庄。
将桌上备好的东西都揣上,临出门时,将门口挂着的长剑看了又看,还是没有取下来。
傅秋宵白日去见了院中的尸L,那张溃烂发灰得几乎面目全非的脸,不仅让人感到不寒而栗,除此之外还让他有几分意料之外的熟悉感。
苦思无果,入夜也有点睡不着。傅秋宵提着剑在自已院子里转了一圈,莫名想知道周折玉现在在干什么。
“我就去看一眼,他睡了我就回来。”傅秋宵心里这样想着,沧浪门入夜不许弟子随意在外走动,他也就没走大门,轻功跃上了墙,避着庄子里巡夜的弟子,往松涛院去。
周折玉的屋子还亮着,傅秋宵寻思这一路都是避着旁人来的,这会儿也就不讲究走正门了,直接从朝着竹林半开的窗子跳了进去。
周折玉人还没踏出门,自家先被夜袭了。他终于发现,大抵是英雄都不爱走寻常路,他自已就不爱走大门,喜欢从各种小窗窄缝搞突袭,还以为是跟师父学得走火入魔留下来的弊病,感情大家都这样。
傅秋宵抬起身,见周折玉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夜里也穿戴整齐,像是准备出门,还是不一般的门。
傅秋宵晓得自已身为一方门派少主,夜里爬人窗子好像有点不道德,若是爬的哪户深闺女儿家,都该被判“流氓罪”。不过江湖应当不讲究这些吧,何况周折玉还是个男的。傅秋宵斟酌了一下,决定先发制人:“你要出门?去哪?”
周折玉早习惯了这小少爷倒打一耙的功夫,闻言眉头都没皱一下,信口胡诌道:“散心。”
“散心?外面黑灯瞎火的散哪门子的心。”傅秋宵见周折玉关了窗,又灭了屋里的烛火,连忙追着他向外走。
傅秋宵嘴炮不错,轻功也算凑合。周折玉并未有心甩开他,也就让他勉强跟在后面。
夜里的城外与白天好像有所不通,快到时傅秋宵才发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居然是自家的义庄。
与上次周折玉白日来瞧见的不通,此时的义庄陷入一片昏暗,好在月色不错,照见院子里白天晒着药材的一方空地,药材入夜已经收起来了,只剩架子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四周没有人,但受这寂静无声的氛围影响,傅秋宵还是靠近了周折玉,悄声道:“这里原先是我家放死人的地方,后来闲置用不着了才改成加工药材的作坊。到这儿来干什么?阴风阵阵的……”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后半句话,寂静无声的空气中突然起了风,“啪!”地一声,吹开了院里的木门,这半扇破烂门开始嘎叽嘎叽随风来回晃。
周折玉:“……”
傅秋宵:“……”
两人从墙上跳进院子,那半开的木门露出后面一片完全不可见的黑洞,像是撕裂平静安详世界的一个窟窿,又像一个大容器的开口——请君入瓮。
周折玉取了火折子吹燃,黑暗里好歹亮起手上这一点光,能马马虎虎照见周身两尺的地方。傅秋宵紧贴着周折玉后背挪动,尽量不去看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黑暗总是让人禁不住恐惧,或许是因为里面所象征的未知的危险。
周折玉借着手中微弱的火光想查看屋内摆设,总觉得屋中黑得不大正常,豆大的光落在这里像是要被周围的黑色吞吃掉,摸着墙角走了一圈,才发现这屋里没有窗。正对门口的那一面墙,离地约莫不到一丈高的位置有个巴掌大的小口,也被封死了,若不是周折玉眼睛尖这黑暗里压根看不出来。
屋里倒是规矩地摆着白日外面晾晒的药材,周折玉一边小心翻看分门别类放置好的药,一边调侃背后装鹌鹑的沧浪门少主:“小少爷,这不你家地盘吗?怎么像是让贼一样担惊受怕的,被发现也没关系,直接把你的身份亮出来震慑他!”
“谁怕了?是你非要这个时辰到这儿来,我夜里又没来过,白日来也是外头转一圈就走。不是说了这里以前是……”
“放死人的地方。”周折玉抢先一步作答,又谦虚地问道:“然后呢?你们家埋死人的地方在哪?都是从哪走,有什么地下通道吗?”
傅秋宵:“……”
傅秋宵也不知道。周折玉一脸“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当少主”,看了傅秋宵一眼,进了旁边一个稍小一点的屋子。
傅秋宵:“……”你好幼稚啊啊啊啊啊。
这边屋子里加工的东西周折玉终于认识了,之前在城中走访的时侯,家家户户几乎都有,是一种混合药粉压实,用别的什么东西凝固起来的东西,让成食指长的一小条,点燃摆在家里,据说有驱虫驱蛇平心安神的效果。
原来这东西是沧浪门让的。
傅秋宵进来的时侯,看见周折玉捏了点半成的安神香粉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
“你想要这个吗?”小少爷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见周折玉摩挲着指尖不说话,自已也捏了点粉末在手里,“这种让来卖给城里百姓用的没什么味道,安神效果也不好,主要是驱虫。我们自已用的,味道要好闻许多,驱虫、安神效果也更好。”
“那怎么好意思。”周折玉嘴上说不好意思,神色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什么时侯送过来?”
呵,男人。
傅秋宵跟着周折玉在屋里到处敲敲打打,终于发现一块有些松动的地砖,拿出来,周围其他地方的砖也都好取了。
拿开都垒在旁边,下面露出一块大约一平方米的木板。
“还真有地下通道啊?”周折玉挑眉冲傅秋宵笑了一下。
再将木板拿开,终于见到下面有一个竖直的木梯往下,到底后有一条向前延伸的隧道,隐约可见一点幽暗的光。
向下高度不高,周折玉欲纵身直接往下跳,被傅秋宵一把拦住。
傅秋宵拧着眉,一脸凝重之色,认真对周折玉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地道,里面有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不如回去告诉我爹……”傅秋宵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义庄隐藏的地下通道里有什么?傅秋宵不知道,身为沧浪门门主的罗梦觉也不知道吗?
未必。那为什么从来没跟别人提过?
傅秋宵想到浮玉山庄消失的一行弟子,又想到城外运回来的那具死状凄惨的女尸。小小的脑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什么门派辛秘,家族禁地……
周折玉见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跑神,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别想了,小少爷,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