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建英重新回头打量那个新家时,才觉得大变模样,一天一天感觉不出什么,时间一长就显出来了,刘娟把三间窑洞收拾的有模有样,窗户都补上了,陈年积的灰也给抠掉,让屋子显得不那么阴暗,家里多了一张桌子和木柜,灶旁边青灰色水瓮泛着光,虽说这是租的房子,也让人有了家的感觉,这毕竟才刚开始。吃饭的时侯他和刘娟说起他们开荒造田,用不了多久那块地就能种上庄稼。“山上就这点好,地多没人管,不像这里挨着城,数来数去就那么多。”
下城南守着城边子,地界少,旁边还有村子挤着,界线划的很清楚。刘娟进了公社,才发现这里的大队焉眯酣眼,当官不像当官,农民不像农民,人民公社按理说是一起干活吃饱饭,集中力量办大事,把地主打倒,让百姓们一起过上好日子的集L,可上面心是好的,落实到下面公社一个村一个样,有些就把路给走歪了。下城南公社种地只是为了记工分,得粮食。人们是自留地里打冲锋,集L地里磨洋工,心里的算盘打的哗啦啦响,反正公家那地也不是自已的,打多打少没多大关系,自家的那块自留地就不一样了,好坏都是自已的。结果家家户户都这样想,没人肯在公家地上费心思流血汗,一来二去勤汉子变成懒汉子,大锅饭里捞一碗,出工像背纤,收工像射箭,大公活,慢慢磨,干得快了划不着。
刘娟第一天上工的时侯,起床就挑着担子往地里走,白天已经变长,太阳照着升老高,说是村口集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又赶着往地里跑,心里越走越不踏实,地里竟然也没人,还想着是不是都集中干其他活了,两只脚一下子不知道该去哪,又开始往回弯,远远听到有敲锣的声音,以为出了事就往村里跑,等她停下来的时侯才看到令人吃惊的一幕,村长李拐三敲锣喊着:“出工,都出工干活了,村口集合。”村民们三三两两出来也不急,等到李拐三也站在村口还有东一个西一个往出蹦的,“张家媳妇,你可迟到了啊。”“哎呀,家里一摊子活,娃娃还在屋里闹害,衣裳都快刮掉了,下次一定跑第一名。”李拐三无奈的又把头低下来开始派活,让记工分,各是各的劳动力,村里人彼此都很熟悉,眼神反而落在刘娟身上,都好奇的打量着她,刘娟尴尬笑笑又低下头,那快发黄的本子上记下她名字后面跟着写了个妇女,然后打上一个勾勾,乌泱泱的队伍终于出发了。胳膊肘忽然被人顶了一下,刚刚迟到的妇女笑着在她旁边:“你叫个甚?别打生,我是你房东的媳妇,那天有事就没去,家里娃娃反了天,屋里住的还行吗?”“二妞
,你又跟人家瞎说什,可不敢听她的。”,“我看见你了,快死开着。”说着就要打,那人就跑开了,二妞是张家媳妇的小名字,村里人都这样喊。刘娟边走边问:“你咋迟到了,不怕被扣分啊?”“嗐呀,娃娃闹的不行,又不是我一个人迟到,再说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扣我工分干甚,反正都是给公家干。”
二妞对刘娟很是热情,让她跟着自已可以偷懒省力气,刘娟初来乍到有些不好意思,干活还是很卖力,别人让工不出汗,她却流了一头,除了她,整块田地上还有一人上衣也湿了,那就是村长李拐三,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老实人,他能当上生产队长都是下面人选的,成分好,会劳动,为人也厚道,他可比一般社员累太多了,早上起来最早,干活又最卖力,那一双双可都盯着他,只要他一偷懒全村都得撂挑子解散,下工的时侯又走的最晚。刘娟问她村长咱也没想着变变,这样干活咋行吗?二妞笑着解释,咋没变过,十里八村都一副模样,还当那个出头鸟哩,李拐三其实他也想过要改,可就是改不过来嘛,当初他让记工员给大伙下工的时侯称重,如果重量太少那就扣工分,结果咋样,好多人扁担一头轻,一头重,反正记工员省事就称一个,重的那头给他称就行了,其实也不怨记工的省事,如果细细计较起来多得罪人,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1而且就算称到天黑也称不完,谁愿意在那耗着,还有就是挑水挑一半,大草盖小草,肥料为了少走几步道,撒的多了少了,有些地方根本撒不到,庄稼长出来高矮胖瘦啥样都有,那都是变着法玩花样,他李拐三能有甚办法,就是一块老实疙瘩子,生产队里的人都是熟人,不好说也不好管,好多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着二妞这样说刘娟觉得村子生病了,一种消磨意志的懒病,传的老老少少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也没有了以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劲儿,年轻的打滑头,上演懒驴上磨屎尿多的好戏,几个人轮着,说这叫带工上厕所,老人们一把锄头一袋烟,弓腰咳嗽站半天,面对这些长辈李拐三更说不了什么,刘娟心里奇怪,怎么这么多懒汉,也天真的以为他们就真是懒汉,可连脚跟都没站稳的她又能说什么呢。
下午收工的时侯,还没到点大家就准备收拾了,然后默默观察着李拐三,他不情不愿的喊着收工,村民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那句话,说说笑笑扛着工具就散了。其实刘娟心里都想错了,二妞扛着锄头也没回村,村民们反而是四散而去,“嫂子,都下工了你不回家?”“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还得干活呢。”刘娟跟上二妞的脚步,来到她家的自留地,地里的懒汉们刚刚还浑身无力,到了这一刻一下子都勤快起来,争分夺秒的干着农活,简直判若两人,攒了一天的力气就等这一刻爆发。她忍不住想这哪里有懒汉嘛,看着嘻嘻哈哈的二妞开始掉着汗,如果自家也有这么一块地,那是不是也就和他们一样了,反正那也是公家的,还不如把自已的干好,想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其实是个丢西瓜捡芝麻的事,可又没什么办法改变,也说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二妞跟着刘娟进了屋,身为房东的她好好打量着:“这屋子还行吗?其实也就刚一年没住人。”“那之前谁住啊?”“别提了,前几年那日子你也知道,谁家不死个人都不正常。”二妞那副大大咧咧的脸上流出一抹悲伤然后转瞬即逝,“你要是有啥需要就跟我说,我家就住在这后面,咱们前后院儿。”刘娟虽听着二妞这样说,但一次都没有去过后院儿,她说不出来求人的话,天真的想着只能苦自已,怎能把苦带给别人。
李拐三终于爆发了一回,那天还像往常一样,叫大家出工像撵着乌龟上树,吼破喉咙般挨家挨户的喊,三三两两的人们像往常一样蹦出来,慢悠悠的记上工分去地里,李拐三本来是想着叫人去拉车往地里送苗,结果不小心把村里出名的懒汉都叫上了,这几个懒汉不紧不慢推着车,可把李拐三急出了汗。
“推快些,人们都等着呢。”自已也上去推,结果上坡的时侯轱辘掉进缺口,一下卡在那里,一个个“一二一二”喊着,那车就像钉在土地里,李拐三累的后背湿透,他们几个仍旧嘻嘻哈哈:“村长,再吆喝些人吧,咱几个哪能推的动。”“就他妈的这么一小车,五六个人推不动?怎的,叫他个百八十号?嘴里喊的劲比手上的还大,你们几个今天啥时侯推上去,啥时侯休息。”懒汉们听到能休息来了劲,这一回不等村长一声令下,就把车子推了上去,刚一送到地头就哗啦啦坐下去了,李拐三那一瞬间算是彻底看清了,说着就把把记工员喊了过来,“把他们几个今天的工分抹掉,想偷懒想休息是吧,赶紧回家凉快去。”结果这几个懒汉干起活不行,耍赖倒有些本事,站起来就跟李拐三吵起来,被村里人拉开,其中有一个老光棍闹着说:“今天撵我们走了,以后不要到我门上敲锣派活,我是一个人吃饭没念头,这几个月挣的工分钱也够吃的了,就队里这点收成,最后能落多少,跟着大队受这苦?我还不干了。”“好,现在不是你讨吃到我家门口哭的时侯了,大队以后不管你,就你那两个工分,你看我给不给你发粮。”老光棍转过去的背影立那里不动弹,不知是想到以前还是想着以后,想着想着转过身,开始从车上卸东西。
这一天,下城南公社的社员们没一个偷懒的,反倒是李拐三半躺在树下眯着眼睛抽着烟,下工到点了也假装睡着,往常这种情况,地里早已经乱糟糟炸开锅,没一个好脸色,今天倒是很安静,起来伸伸懒腰:“晚上吃完饭,党员支部开会,都下工吧。”
这些事从刘娟嘴里说出来的时侯,建英觉得很不可思议,觉着有些村子好像的了瘟疫一般生了病,反倒是那个信息堵塞、与世隔绝的金水沟热火朝天的向前,为了多打些粮食命都不要在那干,这边怎么是这个样子。
“这你不明白,自留地是自已的,其他都是公家的,说白了咱种的地也是大锅饭,每个人工分都一样,枪打出头鸟,你能耐越大派给你的活越多,谁还愿意多干,看见一个偷懒的,自已心里就不高兴,挣得一样的工分,凭甚出力气比人多,倒不如磨洋工省省劲.”
“一个村一个情况,总不能捏成一个样,都是这毛病,偷懒传染,要不是为了活,谁愿意出力气。我现在就盼金水沟的荒地马上开完咧,到时侯再能通上水,想想也美,那可是造福子子孙孙的大事。”
金水沟那山上,原先缓缓的坡地硬是被开平了,平整的土地让村民们心情舒畅,大大小小的石头记记当当摞着,像是一座丰碑一样显示着大家的劳动果实。干裂的土地刚翻出来还有些松软泛着湿润的棕色,表皮上没有新的水分补充,很快就又黄又硬,踩的人一多就板结成一块硬疙瘩。有人说先上点粪,被闫金贵骂了一顿:“什么时侯干什么事,真真过了一山还有一坎,咱们时间紧任务重,从现在起所有人一起往山上搬石头,赶紧把水给它引下来。”
于是金水沟的老老小小全都出动,男人担大的,女人背小的,孩子捡着碎块块。建英自然挑了个大块,先学着村民用麻绳绕了几圈再留出一个口来用粗壮木棍穿进去,左右两个人担着走,石头在中间悠悠晃把两个人力气都晃尽,脚步重重砸在土里,肩上火辣辣烧着,和建英配合的也是个村里年轻后生,他们两走几步就压的受不了,得放下来缓一缓。这一回年轻的却不如老壮的,往常上山都是年轻人打头阵,这一回一帮四五十的汉子们稳稳走在前面,步子不紧不慢把他们甩远,笑着说年轻人肩上还扛不住事儿。
上山的路一会陡一会缓,上山的人们走一会歇一会,这活太耗力气,好容易挨到山腰,许多人已经完全走不动道了,老家伙们也得放下来歇歇,这一阵又成小孩们往前跑,那块石头在他们手里抱一会又放在地上滚一会,女人们在后面或抬或背着箩筐跟着。那些之前走了的后生也有几个又回来和他们一起干活,家里老人都干这样的活,他们怎好袖手旁观。闫金贵和三个人也架着一块大石头,通样累得走不动,就这样耗费一上午时间也只够送一回,若不是人多好干活,几乎发动了全村所有人,就这样的工程量三家五家干上几年都出不来效果。
当一个人不把自已当回事,他人就更不放在眼里了。这些日子建英实在累坏了,整个腿都是酸的,哭哭啼啼的声音传了过来,细一听竟是黄老汉的声儿。迈着两只瘸腿就往过跑,那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壮汉一只脚踩在黄老汉身上,他完全没能力反抗,只能趴在地上叫喊,嘴里还不饶人,村民们好像见怪不怪,只是想看看热闹。
“把脚拿开,你咋还打人哩?”
“你知道甚,偷东西偷到我家里了,我就让他长长记性。”
“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偷你啥东西了嘛,还非要打人呢?”
建英把他拉起来拍拍土,黄老汉也不哭喊了,脸憋得通红说道:“那不是偷,是拿,等我有了还会还。”
黄老汉向来一个人过,大食堂关门以后常常也不让饭,经常趁着村里人下地去这家吃点那家喝点,人家发现了扯着嗓子骂他几句也就过了。今天黄老汉以为大家都上山搬石头没工夫回来,在这家又吃又喝还把柜子里的军大衣穿在身上。结果那壮汉是先前走的一批,根本就没上山搬石头,回来以后听着屋里有动静,往里一瞅,黄老汉竟然穿着那双破鞋就上炕了,泥脚印弄了一床,身上还披着那件军大衣耀武扬威的又唱又跳。用劲把门推开,黄老汉吓得一动没动,壮汉要扒衣服,他竟与壮汉动起手来,嘴里喊着杀呀杀呀,拒绝投降,最终也不是对手,还把壮汉惹急了,一个回合就被踩在地上,军大衣从黄老汉身上扒了下来,人像条死狗一样泄了气,直到建英过来帮他才有所缓和。
“你说你咋非要去偷人家吃的,穿人家衣服呢?”
“都说了是拿,我就借着穿穿,当初我走南闯北打仗的时侯什么衣服没穿过,会稀罕这个?”建英摸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进到院里,黄老汉鼻青脸肿,又居然从怀里摸出半个白面馍馍出来,“快吃,专门给你留了半个,可别让人看到。”建英不知道多久没看到白面馍了,能吃个玉米面掺着的馍都烧高香了,简直无法拒绝眼前的诱惑,“你不是说这两天太累晚上不回去了嘛,你对我好,咱可不能差你,第一顿可得让你吃好。”自从村长和他讲过黄老汉的事之后,建英就一直尽量亲近黄老汉,甚至像哄小孩一样和他玩,如今这半块馒头把他心里一热,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整个金水沟也就这个半疯半傻的黄老汉与他走得最近了。“今晚还得回去一趟,跟我媳妇提前交代好,要不她肯定操心,明天我再睡过来。”黄老汉那张兴奋的脸一下败了下去,悄悄蹲在地上,“我明天肯定过来睡,放心吧,这个馍还给你吃。”“给你吃就是给你吃,那你明天可要过来,晚上我一个人总觉的怕,再不想跟母鸡睡一块了。”最后建英也没舍得吃,回去的路上走的很慢,到家时又把白面馍放在刘娟手上,一人吃了一半,味道好的会让人忘记疼痛,软软的馒头如融化的冰块一样在他口腔中飘散,多想含在嘴里都留一会,可肚子迫不及待的吸了进去,夜里都在回味这那份甘甜。
开荒引水已经到了最后决战,挖出的石头全部运上山还是不够,村民们又开始四处找,到处搬,有人提议说直接挖土挡上就行,可土块没骨头,看着好像也能挡住,用不了多一会就被划开一道口子,软趴趴倒下了。建英走在路上,大清早还是有点冷,困意都给冻没了,他实在是不愿醒来,全身散架一般,夜里翻个身都要咬着牙,心里安慰道再坚持几天就好了。这双腿跟着自已可真受罪了,每天来来回回的山路在干瘦的肌肉上削出一道道好看的棱线,他左手胳膊肘夹着一顶绿色军帽,右手利落的前后摆动。到了金水沟专门绕了道,把那顶军帽丢给黄老汉,然后往前又走了,浑身酸痛一点点走没了,他步子越是沉稳,黄老汉在后面越是跳的欢。金水沟的荒石被当让宝贝一样运上山,山上也不缺这样的东西,上午扛石,下午挥锹,夜里本来是睡不着的,黄老汉先是高兴的笑,戴了一天的军帽居然还舍不得脱,又不知怎么说起这些年里,这间房一到晚上永远是他一个人,说起他儿子之前在被窝里老捣蛋,受不了黑夜就抱一只母鸡陪着他睡,他说着说着竟能小声哭起来。建英一开始还能听着声音回答,然后就闭上眼睛,低沉的声音化作一道流水声随他睡去。
当溪水分流奔腾,穿过预先算计好低洼和壕沟,从山上流到荒地,缺水的土地饥饿吼叫,瞬间把溪水吞没,咕嘟咕嘟往下咽,干裂的土地终于因喝上一口饱水而掉下去整整一层。金水沟的村民们热烘烘的叫着,那一天他们男人们光着膀子,女人们挽着袖子,男女老少光着两只脚兴冲冲跟着溪水往下流。大石块一点一点把溪水压住,分成了两半,可水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野兽,一会往东一会往西,跟人们捉迷藏一般,村民们搬着石头拿着锹不停的堵,有的脚一滑摔的记身泥也顾不上,大家兴奋的只管笑一阵,又赶紧去堵下一处,建英觉得这是他干活最高兴的一天,虽说不停的跑,身上汗水泥水混成一块,还差一点滚了一跤,身上的劳累跟着人们的惊呼欢笑全都散去了,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直到溪水稳稳的流进荒地,所有的声音变成了欢呼,闫金贵瘦弱的膀子上肉烧的可怜,皮肉干瘪瘪皱巴巴的包着骨头,别人都笑的时侯他反而显得很冷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生闷气,一向话多的他静悄悄的坐在地头点着烟,当初朝着闹着要走的后生们看到这一幕傻了眼,闫金贵拿起烟杆朝着他们指了指:“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拿着锹去山上看看,哪里漏了,哪里该补,还准备不干活吃现成的?”这一回他们没有犹豫,兴冲冲往山上跑,村里人也都笑了,建英走过去靠在他身边。
“村长,你不当个大官儿都可惜了。”
“咦,就你的嘴会说,也不睁眼仔细瞅瞅,哪有像我这样的官。”
“看人哪能看表面,你干的这都是大好事,后辈们都要沾你的光,享你的福,要是当官的都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行了,好些日子没回家了。今天准你回家歇歇洗漱一下,没功夫听你鬼说六道,我得上山看看去。”
也正是荒地上的成功,闫金贵彻底征服了村民的信任,这也只是他在金水沟这片土地上在开荒道路上迈出的一小步。建英兴冲冲的往家走,今天可得好好歇歇,等他走到下城南时地里村民还在干活,可这回明显人们很卖力,与之前那种洋洋洒洒上工不一样,不过这与他也无关,扫了一圈过去没看到自已女人倒是看到房东媳妇二妞,以前两人总在一起,照往常他是不好意思上前问的,今天兴许是兴奋作怪,他走上去的时侯村里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的跟着。
“嫂子,刘娟咋没跟你在一起,她去哪了?”
二妞脸色明显不是很高兴,抬起头用下巴指指另一边,他顺着田垄看过去,刘娟今天穿了件灰布衣服,和一些年轻媳妇在一块,刘娟没等他走过来就提前朝他走去,建英一开始本来是天天都要赶回家,后来修水渠忙,下了工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只好和黄老汉住在一起。
“咋现在回来?”
“水接通了,我不就回来了嘛。”
“真的假的?”刘娟一脸的不敢相信:“还挺快嘛,你回家等我,也快下工了。”
“行,你之前不都和二妞在一块上工嘛,我看她有些不高兴。”
两人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时侯,建英才明白了下城南最近发生的事。本来不想得罪人的李拐三非要开会让党员想办法,最后决定重新分组,男女老少都分开,勤劳能干的分一块,懒汉赖皮们也分一块,要不然辛苦流血汗的村民看着偷奸耍滑自已心里也就没了力气,混日子蹭工分,地里粮食长不好,到最后谁也吃不上,最后算工分也不一样,想好好干那就使劲去上进好汉组,不想干的就呆在懒汉组。李拐三想的倒是挺好,会上分组的时侯又犯了难,都是一个村的把谁分的不好都有意见,万一人本来干活挺好,不小心分到懒汉组那就打击了干活积极性,反而适得其反,思来想去又开了一个全村大会,说是观察一月大家的表现,谁迟到,谁偷懒就要把谁分到懒汉组,李拐三刚说完,下面就闹哄哄的吵了起来,“谁不认识谁,还观察个屁啊,平常看的老老实实,咋想出个这事来。”
“静一下嘛,不是一闷棍就打了呀,之前表现不行改过自新的还能分到工分高的好租,那以前干活好现在耍滑的也要自然下去。”
李拐三背着骂声悄悄的下去了。回家的路上二妞不高兴的说村长真把自已当个能耐人嘞,都是给公家干活,咋还较真呢。刘娟说这样挺好,本来就没啥积极性,稍微带动一下,也能让勤劳出力的人暖暖心,到时侯地里得庄家也能多长些。二妞听着不高兴就一个人往前走。第二天就有人赌气不上工,好在那些能干的人家都出来了,农活一点没少干,女人们也分开了。刘娟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她自然分到了工分高的组,家里没有自留地,只能靠着工分换粮食,她只要好好受,就能多挣些工分。
“我说二妞咋一脸不情愿,歪着嘴斜个眼,感情是这样。”建英一脸笑嘻嘻说着,“你还美呢,跟她走远也不好嘛,这房子还是人家的,万一不给租了咱两住哪去?”这句话把建英说愣了,这个家其实还不是自已的家,感觉确是那样熟悉,“怕甚,到时侯地皮批下来,咱也盖一个,还怕这?”“现在不是还没办法,再说哪有那么快。”“大的盖不了就先盖个小的嘛,咱两慢慢来,总能好起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