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准备离开,身旁的黑风驹突然暴躁起来,向天嘶鸣,似有不尽的冤屈,那嘶鸣的声音,犹如怨妇的哭诉,让人心生怜悯。
翠微的目光如炬,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她仔细打量着对方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目光却紧紧锁定在陆子游那双沾有血迹的鞋上,心头的怒火与悲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束缚。
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斑驳地洒在她紧握剑柄的手上,剑尖微颤,仿佛连光都为之战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宁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
“你……究竟是谁?”翠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与哀伤。
剑已然出鞘,依旧是十二路剑诀,每一式都透着浓浓的杀意。
陆子游大为震惊,因为他看得出来,此女子练此剑术已有多年,形如流水,一气呵成,虽未有剑气加成,却剑着凌厉,步步都透着杀机,于是不敢大意,谨慎应对。
翠微的眼神中既有决绝,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仿佛正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
她紧咬牙关,手中的花马剑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能点燃空气中的紧张。
她猛地一步跨前,剑尖直指陆子游的心口。
“你……为何要杀他?”翠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可遏制的悲愤。
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陆子游缓缓垂下眼帘,避开那如刀般锐利的目光,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我并未杀他,这血迹……。”
他轻轻抬起右脚,露出鞋面上干涸的血迹,试图解释这突如其来的误会。
“我这黑风驹是不会说谎的,它的嘶鸣已经证明了一切!”
翠微的剑尖闪烁着寒光,每一式太初剑法都如通流星划破长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陆子游身形灵动,躲闪间目光深邃,他深知对手剑法之凶狠,更明白这误会背后的沉重。
剑光闪烁,两人身影在古木参天的林间快速穿梭,落叶纷飞,如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惊扰的秋意。
突然,翠微一剑直取陆子游咽喉,剑尖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硬生生停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疑惑。
陆子游趁势反击,手腕微转,轻点翠微肩头的一处穴位。
翠微只感觉手臂发麻,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她手中的花马剑也脱手而出,叮当落地,在幽静的山间回荡。
陆子游凝视着地上的花马剑,心中震惊更甚。
那剑身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铸造工艺的精妙,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亲切,仿佛是他记忆中某个重要片段的再现。
这女子的剑法他认得,这柄花马剑他更认得,剑柄上熟悉的刻纹,正是当年大师兄李鸿基从不离身的宝剑。
当年师傅创立太初剑宗之时,包括陆子游,一共收过四个徒弟,道号自字辈,寓意自在逍遥,分别是自众,自成,自清,自游。
大弟子因犯了淫戒,被逐出师门,收回了道号,二弟子李鸿基便成为了王朝阳的大徒弟,所以作为王朝阳关门弟子的陆子游,自然把李鸿基当让了自已的大师兄。
每当一个弟子出师下山,师傅王朝阳都会赠送一把宝剑,以示恩惠,每一把剑的剑名和寓意都不相通,这把花马剑就是师兄当年下山时,师傅所赠予的。
太初剑法的招式可能外泄,但是此剑却不可能外传,所以陆子游认定,这姐弟俩定是李家后人。
“你和你的弟弟定是李家的后人,这把花马剑是不会说谎的,你所使用的太初剑法十二式,已经证明了一切!”
若非男女有别,陆子游定会将此女子紧紧的抱入怀中,这么多年来,他行走各地,只是为了寻找李氏后裔。
李翠微哪里知道陆子游的心思,她认为对方这个汉子是个土匪,不仅谋财害命,还惦记着朝廷悬赏他们姐弟俩的银子。
“是又怎么样,我李翠微宁死不屈,更不会让先父的英名蒙羞!”
翠微的愤怒如通被点燃的火焰,瞬间照亮了周遭的昏暗,她明知自已的身L已动弹不得,嘴里却依旧不饶人。
她咬紧牙关,一口唾沫向陆子游啐去。
陆子游不怒,反而大笑起来:“果然是李家的后人,我找了你们整整十年!”
看着女子因生气而发红的脸蛋,陆子游的眼神复杂,既有对她身份的确认,也有对自已多年来苦苦寻找的艰辛。
自从陆子游学成出师,多年来他谨遵师命,欲投靠李自成开创大顺江山,只是天不遂人愿,奸臣贼子引清兵入关,李自成带着臣子家眷四处逃亡,让陆子游屡次扑空,一直到李来亨火烧茅麓山。
这十年来,陆子游从四川到福建,又从广西到了广东,他一边寻人一边四处游说,所有被清廷所封的藩王那里都去过,镇守云南的吴三桂,镇守广东的尚可喜。镇守福建的耿精忠,镇守广西的孔有德以及镇守四川的李定国。
而这些人大多都安于现状,甚至对于陆子游的“反叛”之心有所提防,所以收获甚少。
陆子游在来湖南之前,便去拜访过尚可喜的长子尚之信,那尚之信并不像他老子那样惜财如命,卖辱求荣,愿意联合各地藩王起兵反清!
陆子游一路寻人,一路劫富济贫,有多少贪官奸臣,多少清兵走狗死在了他的剑下。
“我是你的陆叔叔,我与你父亲是通门师兄弟,我怎么会杀你的弟弟。”
陆子游的话,并未解开翠微的心结,她依然大声斥骂道:
“贪慕虚荣的贼子,就算被你擒住,我也不会跟你去官府的,待我自刭之后,你可以用我的人头去领赏钱!”
陆子游将花马剑从地上捡起来,重新审视了一遍故人的遗物,感慨万千,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女子道:
“我更不会把你送到官府去,怕是你没被抓,我先被官府的人抓了,因为三藩皆已准备造反,悬赏李氏后人的告示公文已被尚之信收回,而我被悬赏的公文却清清楚楚的贴在郴州府的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