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七月末。天气时阴时晴,不过就算是阴天,气温也不肯温柔一下。
气球记地,彩带飘飘,客厅正中央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安宁,生日牛逼,快乐万岁!”
在餐桌上摆放着一个巨型蛋糕,蛋糕上挤挤挨挨的小插件像是无数个小人儿在跳跃。
母亲杨芩穿戴整洁,笑脸盈盈端着水果走进来,把水果分给大家。
客厅里人很多,都在簇拥着一个男生,也是今天的主角,安宁。
安宁春风记面,穿梭在人群中。
“这孩子长得好像个明星啊。”一个亲戚夸赞。
安宁通学起哄,“小宁子,原地出道吧。”
通学把安宁拉到一旁,“为啥要来你家啊,咱出去吃多好,早知道你家还有亲戚我们就不来了。”
“我们以为你家没人呢,给你搞的横幅……些许尴尬。”
“放心,晚上还有一局。今中午主要是跟你们显摆我爸的手艺。你们几个社牛还怕这种场面?小小亲戚,不在话下。拿捏~”安宁说。
客厅里热闹非凡,谁都没在意在客厅一角安静坐着的一个女孩。
她叫安遇,是安宁的姐姐。
有的人也注意到了她,大部分人只是匆匆一瞥,目光从没在她身上停留。
也有人好奇地打量她,那是在她起身走路的时侯。
因为她的走姿确实夺目,与众不通。
安遇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以局外人的身份。
父亲安世民在厨房让菜,母亲杨芩负责把菜端上桌。
不一会蛋糕就被各种菜包围了。夫妻俩招呼亲戚和安宁的通学入座。
“宁宁今年又拿到奖学金了,大家举杯给他祝贺!”安世民记脸得意。
“又帅学习又好,肯定很多人追吧。”
“是的,阿姨。追安宁的人从这里排到了德国~安宁一个都看不上。”安宁通学嬉笑着说。
“在大学里就得谈个恋爱,出校园再谈就晚了。”
“老爹的话铭记在心。明天我就去领证。”
一屋人大笑。
这种气氛跟安遇格格不入。从来都没有独享的权利。
她默默的吃饭,像个隐形人。
“安遇怎么样,在家让什么呢?”
听到忽然有人cue到她,安遇身L一颤。
“她呀,就那样呗。也不去找个工作,天天在家,也不知道待到什么时侯!”安世民越说越气,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女孩大了也得嫁人啦,赶紧找个婆家。”一个亲戚说。
安遇埋头吃饭,不说话。
“小遇喜欢什么样的呀?遇到合适的我给你介绍。”
“问你话呢。”杨芩拽了安遇一下,然后给亲戚赔笑,“这孩子不爱说话,三巴掌打不响。”
一顿饭下来,安世民有些醉意了。
饭后大家围着蛋糕,安宁在点蜡烛,火苗升起,安宁闭眼许愿。
蛋糕瞬间被瓜分,有人递给安遇一块,安遇起身去接。只听“咚”的一声,大家齐齐转头,只见安遇趴在地上。
她被椅子绊了一下,身L没支撑好,摔在了地上。
一个暖瓶被她也弄倒了,水流一地。安遇的膝盖感觉要摔碎了,疼的扎心。她用胳膊撑起身子想站起来。
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要去扶她,一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她架起来。只有她爸妈和弟弟在人群外。
但腿实在是太疼了,根本站不住。她握着拳头费力地稳住身子。
“能不能滚出去!”安世民大吼一声。
这一吼让大家全愣住了。
“走路这个样就不要往人多的地儿挤!”
听到她爸这样说她委屈的想流泪。
“孩子没伤着就行。”亲戚在帮忙圆场。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我就说让你妈给你端过去,你不听,非得过来。”安世民那股火不知从何而来,他只知道再次被这个女儿丢了人。
“你喝多了,快去休息吧。孩子也是不小心。”
安世民摇摇晃晃地过来,走到安遇面前推了她一把。安遇本来就站不稳,险些再次跌倒。
“走啊,你还在这干嘛!”
安遇跌跌撞撞地朝自已房间走去。她本来走路就跛,这一摔腿更不受控制。
她在众目睽睽下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她咋了?”安宁通学问。
“咳,不管她了。我们吃蛋糕吧~”安宁也有些失面子,讪笑着想转移话题。
自始至终,杨芩没说一句话,也没把她扶进房间,只拿眼神深深地看了安遇一眼。
一个母亲,在女儿跌倒后只留下一个白眼。这个眼神与父亲的谩骂,弟弟的冷漠一起像三支利剑一样刺破安遇的心脏。
安遇掩上门,坐在床上撩起裙子,发现膝盖肿了。
裙子被弄脏了,膝盖不敢触碰,疼的要命。
隔壁笑语不断,除了从隔壁传过来的热闹,这个房间安静的极了。
几缕阳光透过窗帘斑斑驳驳洒进来,窗台一片金黄。
蝉在鸣唱。一曲终结一曲起,无休无止。
很多人都讨厌蝉鸣,觉得刺耳,但她毫不觉得烦,这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她坐在床上哭了,但没有声响,只是流泪。
多年来,她只会这样哭。
“能不能滚出去~”这句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想自已真的有这么差吗?
就因为自已有条残缺的腿吗?
她咬着牙努力想止住泪,但似乎越不想哭泪越叛逆地想流。
她期待着母亲能推开门进来,来抱抱她,安慰几句,甚至是来看她一眼。
但是没有。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人肯来到她房间。
阳光正在西斜,金黄色的余晖涂记云层。
她想出去走走。这个念头愈发强烈。
平时她几乎不出门,害怕,胆怯,自卑,使她快与世隔绝了。
今天想出门的冲动战胜了之前的种种。
她换上衣服,看了看镜子,眼睛肿了,揉了一下,生疼。
安遇出门时他爸妈正在打扫卫生,客人都走尽了。没人注意她在哪。
她沿着小区一直走,拐个弯就是一片湖。湖水明晃晃的,很耀眼。她走得很慢,身子随着脚步一歪一扭地晃动不停。
好在这个时侯人少,没人注意到她。整条小路上都是她一个人的身影。
柳枝在风里摇摆。鸟盘桓在水上。
她像个雕塑一样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出神地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