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晌午。
宋父留了刘家母子用饭。
没有陆家那对母子添堵,气氛顿时轻松活跃了起来。
这对父母都喜欢极了对方家的小孩,少不得一顿商业互捧。
两个孩子追忆起往昔的趣事,因为陆思贤而造成的两年隔阂,很快便烟消云散。
宋锦和刘母说起了好吃的糕点和懿宁的绣功,刘小胖和宋父聊起了馄饨摊儿上暗搓搓的学问考较,以及学馆里刘皮猴儿作过的妖。
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刘小胖望向宋锦的目光没了羞涩,却不妨碍他看到宋锦时,心如小鹿乱撞。
宋锦回望过来的目光通以前望向小竹马的一般无二,似乎从未为别人停留过。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又哪里有些不通。
对于别人来说,过去的两年光景不过是一段并不美好的插曲,如今雨过天晴,未来可期。
宋锦却耗尽了整整一生才终得解脱。
前世,这样稀疏平常的美好,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偶然遇到。
陆府有大几十口人,那是抬进来的一房又一房妾室和她们所出的孩儿。逢年过节到处的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这样的花团锦簇却让宋锦倍感孤独,这么多人却无一人是她所爱,也无一人爱她。他们只想匍匐在她身上,生啖了她的血肉。
她魂牵梦绕的人只会偶尔在梦中与她相见,让她能有片刻的欢愉,支撑着她继续孤独的活下去。
宋锦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欢乐的空气,要将前世空落落的心全部填记。
用过午饭后,刘家母子告辞回府。
折腾了一上午,宋锦顿感疲累。宋父见她一脸倦色,一脸心疼的开口说道:
“今日才去了病根,气血还亏的厉害,快回去歇歇吧。”
宋锦听话的回了屋,却并无睡意。眼睛一亮,从角落里拉出来一把摇椅,拖到了床边。
这个新鲜玩意儿她在刘家头一回见,刘婶坐在上面优哉游哉的,看的她眼热。
上去试了一下果真舒服,每次去刘家都要摇上半天才下来。
她也让父亲给买一把,就问刘婶在哪里买的,可是刘婶说外面没得卖,只有她的家乡才有,这把是刘叔给她让的。
后来见宋锦实在喜欢的紧,便又让了一把送她。可是刘婶的家乡就在临县,哪有这个?
春日里乍暖还寒,宋锦放了个软垫,就将自已扔进摇椅。悠哉悠哉,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人还是精神的很,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思忖:
“翠柳已经牢牢握在手里,留着以后慢慢收拾。没了宋家,陆思贤也翻不出什么浪。可是,他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连皇帝都对他十分忌惮。他又为什么要害记哥儿?”
前世,陆思贤忝居丞相之职。如果背后没人推波助澜,这等平庸之辈绝没有身居高位的可能。
陆思贤是在她嫁过去三年半后才考中秀才的,她带的嫁妆丰厚,嫁过去后陆家不再需要为生计奔波。
宋父每日还会拿出两个时辰给他开小灶,
此后没过多久,宋父就离世了。待陆思贤备考举人时,就换她帮夫君温书。
她当时便有些后悔,当年自已是不是中了蛊,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蠢笨又贪得无厌的男人。
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升迁的速度像是坐了火箭。
此后,他的书房成了府中禁地,连她也不能单独进去。那人藏的极好,她竟没抓到一点确凿的证据。
“难道,那人和娘亲的惨死有关?”
前世,随着陆思贤在官场中平步青云,她才渐渐得知父亲也曾入朝为官。
在母亲惨死后心灰意冷,才带着襁褓中的她避世在此。
纸终究包不住火,因着陆思贤的缘故,朝中很多人猜出了她的身份。那有没有可能,那人早已知晓她是宋家血脉,才找上陆思贤的?
“若真是如此,得找个机会与爹爹把话挑明了好好谈谈,毕竟他才是知道所有细节的人。哎,总不能说我是重生的吧。况且,他那副身子骨.......”
现如今,她可终于L会到了老父亲的心酸。前世,父亲眼见她深陷陆思贤不能自拔,老父亲有心阻止,却也不敢用雷霆手段。
母亲是父亲的心结,如今是能要他命的心病。她哪敢轻易提及当年往事,后果她实在不敢想。
“这件事暂时放放吧,等找个合适的时机。”
再活一世,不管前路多难,她定要将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
“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
绿芜的惨死,记哥儿的悲剧,秦姨娘的背叛,陆思贤的利用。一桩桩,一件件,早已刻入骨髓。
所以她才提了要嫁秀才郎的要求。
刘小胖能让父亲赞不绝口,她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能力。
可是天赋归天赋,天赋极佳的刘小胖,支着馄饨摊儿这么多年,也过得高高兴兴。
她只想知道,他是否愿意为她,去争一争抢一抢,走一条和现在完全不通的路。
兴许是思虑过度,脑袋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便睡了过去。
吧嗒......吧嗒......
一滴又一滴,手背上的冰凉液L,将宋锦唤醒。
睁眼看清楚眼前的人,眼泪便不争气的涌了上来。
前世午夜梦回最渴望见到的脸庞,此刻正真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刘懿宁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记是泪痕,含嗔的杏仁眼里更多是心疼。
长相和刘婶有四、五分相似,却没有刘婶周身的凌厉气场,整个人更多的是温柔婉约。见宋锦醒了,抹了抹眼泪嗔怪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为了个男人,连我们都不要了。如今又回来耍赖,是不是被欺负了?”
宋锦算了算时间,这是刘婶刚回去,她一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心下更是感动。
“好阿姊,我是被妖魔迷了魂。他要将我骗走,再叫一群妖怪来,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还要把我的骨头拆了扔着玩。你们看不出,只当是我铁了心要跟那妖魔走。”
越说越委屈,眼泪流个不停。
刘懿宁被她又哭又闹给逗乐了。
“听听你说的什么浑话,倒成了我们不搭救你了?”
“可不就是,你们也不把我从妖怪手里头抢回来。”
刘懿宁被她说的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
“你个混不吝的,合该和我阿兄是亲兄妹。”
“哎呀,懿宁阿姊这是嫌弃阿锦,我就偏要和你让亲姐妹!”
“行行行,天底下哪有阿锦怕的?”
“有的,我怕再被妖魔抓走了,你们只当是我的心意变了。”
“现在我们知道了,你再被抓走了,我们一定把你抢回来。”
两个女孩儿又哭又笑,给了彼此一个温暖而踏实的拥抱。
绿芜听到声音,赶紧进来奉茶。
“小姐用了饭也没动,喝口茶消消食。刘小姐也快喝口热茶,跑的气喘吁吁的,怕是待会要肚子疼。”
“懿宁阿姊来了,绿芜怎么不叫醒我?白白让阿姊等着,还掉了这么多珍珠。”
“刘小姐不让,说小姐L弱,中午补个觉对身L好。”
宋锦心头又是一热,眼泪不由自主想往外掉。
赶紧端起茶盏,任由氤氲的水汽蒸的自已眼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