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行收敛思绪,语气冷淡,“下山还有十里路,你想哭多久?”
十…十里不是吧……
阮清姝如遭雷劈,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见她这副模样,裴墨行眼皮微抽,但已经晚了,心口针扎般的剧痛,铺天盖地袭卷,比方才有过而无不及。
呵,不是巧合……
裴墨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人在无语的时候,可能会气笑。
他猛地俯下身,五指叩紧女子的肩膀一提,人便腾空而起,大掌松开,女子便如飘落的桃花,轻轻坠在马背上。
旋即撞进他怀里,淡淡的香气裹挟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难闻。
“救命!救…”
女子也并不老实,挣扎间,仿佛一团白兔,在他胸膛前蹭来蹭去,玉足在马腹前摇晃,晃得另一只沾泥的绣花鞋也掉落在地。
黑色的骏马并没有任何怜惜,如离弦的箭矢,一路朝后面飞奔。
颠簸得女子的絮叨声,破碎得快要咽气,美眸也重新潋滟起水光,受伤小手一个劲儿地推搡裴墨行的胸膛,羽毛划过一般,无力得很。
“大人,呜呜…求您放我下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能走回去的,这十里路我爬都爬回去,如果是我走太慢挡您的路了,那我挪到一边,一定不挡着你们好吗…”
裴墨行被吵得眉头紧锁,勒停了黑马。
停下的地方,正是刚刚下马车的地方,阮清姝绝望了。
她辛辛苦苦走那么半天白走了!不带这么作践人的啊!
阮清姝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坠,声音也含糊不清含着莫大的愤怒,“大骗子!小人!说话不算话!”
大汉们听得心惊,想出言提醒,身后就传来自家主子碎石冷玉般的声音,
“让她骂”
“狗贼!我…我,你混蛋!”
这一声怒骂,把在场的人都惊着了,这小美人看着娇娇柔柔,这骂起人来,还真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想到待会儿这小女娘知道主子的身份,怕不是……
众人默默点蜡,裴墨行却无动于衷。
骂总比哭省心。
但骂着骂着女子就岔气了,抖着娇躯,咳嗽不止。
裴墨行撇了撇嘴角,“骂够了?”
“咳…咳我还没…”话音未落,阮清姝就被男人一把从马背拎了下来。
“低头”
“我不,啊!”
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脑袋磕到马车,“咚”的一声,阮清姝安静了,任由男人按着她脖子,毫无怜惜地将她塞进马车。
好疼啊!
阮清姝有气无力地趴在车内,小口喘着气,心中愤愤,但更多的是绝望,没希望了……
不知道是她要死了,这马车变得好软啊,还挺舒服。
啊?不对,这是绒毯,这马车不光宽敞许多,还焚着香,不是她之前待的那辆!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马车内还有一人,正是那华服女子,刚被吵醒,满脸不悦,但一见阮清姝,她就由怒转喜。
“是你!”两女异口同声,随即激动相拥,
“太好了你没事,嘶……”阮清姝扯到了伤口,轻抽了气。
“你怎么伤得这样重,得赶紧回城医治才行!”
“回不去了”阮清姝的眼泪悄然坠落。
“啊?”
华服女子顿时如临大敌,左顾右盼,“难道还有山匪,也对,我刚刚就是被一声有‘狗贼’吵醒的,也不知是哪的余孽如此猖狂!”
“余孽”本人,抽噎了一下,声音减弱,“好像是我…”
华服女子目露疑惑:???
“所以…”
华服女子咽了咽唾沫,不祥的预感顿生,“你骂的谁?”
“自然是那可恶的山贼头子,他方才明明说放了我,后来就反悔了!这不是耍人玩吗?”
阮清姝越说越难过,索性撩开车帘,指着裴墨行的背影控诉,指尖都气得直颤,“就是他”
“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华服女子的眼神一言难尽,甚至还隐隐带着佩服。
正好这时候,男人朝她们的方向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但无端让人心惊肉跳。
阮清姝怂了,小心放下车帘。
“你…你”华服女子欲言又止,吐出了残忍的真相,“他们是来救我们的。”
!!!
“救”字,砸得阮清姝晕乎乎的,她险些喜极而泣。
真的吗?她不用死了……但等等!这不就意味着,她刚刚是对着救命恩人一顿骂,那声小人狗贼……救命!
阮清姝冷汗直冒,恨不得躲地缝里去。
“你怎会误会的?”华服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我见你被劫持后就不动了,以为你被山匪抹了脖子……”阮清姝呐呐道。
“哦!是九叔怕我被那血腥场面吓到,提前让女侍卫捂住我的眼睛,带我离开。”
华服女子疑问:“难道九叔他没提前派人把你带出去?”
阮清姝轻轻摇头,她看完了全程,被这么一提醒,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腥臭味,胃部也跟着翻滚,“呕…”
但腹部的伤口一抽就痛,想吐都只得忍着。
思绪混乱间,阮清姝欲哭无泪,那位恩人,为什么从头到尾不解释一句呢?
但不管怎样,恩人已经得罪了,她总是要面对的,阮清姝态度良好,“请问你口中的九叔是…”
华服女子于心不忍,咳嗽了两声,“我是庆阳郡主”
郡主?那…那女子口中的九叔岂不是
——王爷!
正巧这时马车外,有侍卫喊,“回禀王爷已清剿三百二十一个山匪,逃窜的十七人也已抓获!”
阮清姝险些咬掉舌尖,顿时痛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你没事吧?
“没事…敢问他是哪位王爷呢?”
“燕王”
这两个字在阮清姝听来和“阎王”差不多,她欲哭无泪,声音断断续续,好似要被风吹散了。
她只是个五品京官的女儿,而燕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她这是得罪了个什么人物……救命!
“你别太担心,好歹你也在山匪面前护过我,我一定帮你求情。”
庆阳郡主心虚安慰,想来也是怵这位九皇叔,没有底气,“对了之前的山匪说你被兄长独自抛下,可是真的?”